诗曰: 黄虎山新人聚义,一窝蜂妙计连珠。 分三路去迎双队,赍赐财驱使意图。 扮恶鬼群军退散,解牢车救应囚夫。 江湖上远播名姓,四海中方存义徒。 话说钟离启带领人马上船,摇旗呐喊,杀奔饮虎滩来。看看渐近滩头,只听得水面上呜呜咽咽吹将起来。钟离启道:“这不是画角之声?”且把船去那芦花荡中湾住看时,只见水面上远远地三只船来。看那船时,每只船上只有五个人,四个人摇着双橹,船头上立着一个人,头带绛红巾,都一样身穿红罗绣袄,手里各拿着留客住,三只船上人都一般打扮。这三人正是项雨、罗峦、袁海。钟离启道:“你众人与我一齐并力向前,拿这三个人。”两边有四五十只船,一齐发着喊,杀奔前去。那三只船唿哨了一声,一齐便回。钟离团练把手内枪拈搭动,向前来叫道:“只顾杀这贼,我自有重赏!”那三只船前面走,背后官军船上把箭射将去。那三个好汉去船舱里各拿起一片青狐皮来,遮那箭矢。眼看的三只船靠岸,那一伙人都走了。钟离启忙叫一众都靠岸了行,留一伙人看船,自己引兵上岸步行来追。宋兵正转过山嘴,却撞见那两个汉子拦着。不是别人,正是王方明、邓成安引着二三百喽啰拦住钟离启。钟离启发声喊,引众兵来厮杀。王方明、邓成安二人虚遮了几回,掉头就走。钟离启看了,虽是败退,却不见丢盔弃甲、觅子寻爷的景象,心中暗忖:“想必是诈败,要诱我深入,我偏不上当。”于是就引兵回洺水河来,却见守船的一众官兵都被杀翻在岸边,那些儿船只一个不剩,都不见了。钟离启才知上了当,便道:“先退与陆路张用会合。”于是又来投大路走,正撞见一个探马来报说:“张观察正遇伏兵,请钟团练救援。”钟离启大惊,忙引兵赶来。 只说钟离启到时,见张用的头颅早被一个大汉提着。钟离启见状大怒,舞枪赶来步战。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一夫当关刘恒。刘恒见钟离启杀来,也不闪躲,只在那里笑。钟离启闻声更怒,定要来厮杀,却眼里只有刘恒一个,不曾提防他处。只见刺斜里一个高手,手持飞刀,喊声:“中!”手中飞刀应声抛出,正中钟离启眼窝。钟离启吃痛,发声喊,捂住眼回头便走。那个高手又扔一刀,正中钟离启脑后,那钟离启便倒在血泊之中。这飞刀正是阎忠的手段。左右土兵见状,俱不敢迎敌,正要四散走时,只见项雨、罗峦、袁海三人从三方围攻上来。一众土兵慌不择路,只得丢盔弃甲,倒戈丢剑,望西北方向洺水河里钻。众人只把这伙宋兵赶入水里去,便回来拾捡兵器马匹等物,都回山上大寨里来。远远的高托天、张迪等人山边骑着马,挺着刀,引五六十人,三二十匹马,齐来接应。一行人生擒活捉得一二百人,夺的船只,尽数都收在山西饮虎滩里安顿了。大小头领一齐都到山寨。高托天下了马,来到聚义厅上坐定。众头领各去了戎装军器,团团坐下。刘恒、阎忠各取张用、钟离启的人头前来领赏。高托天取过金银段匹,先赏了众头领,又赏了小喽啰。点检共夺得二百余匹好马,又吩咐人把这新拿到的军健,脸上刺了字号,选壮浪的分拨去各寨喂马砍柴,软弱的各处看车切草。众头领大喜,杀牛宰马,山寨里筵会。自酝的好酒;河里打来好鲜鱼、自养鹅、鸡等品物,不必细说。众头领只顾庆赏。新到山寨,得获全胜,非同小可。有诗为证: 饮虎英雄不可当,钟离捕捉太诪张。 战船人马俱亏折,那个能遮好汉狂? 高托天道:“我等今日初到山寨,当初只指望逃灾避难,投托张头领帐下为一小头目。多感张迪贤弟推让我为尊,不想连得了两场喜事:第一是救下双剑好汉贤侄;二乃又赢得官军,收得许多人马船只。此不是皆托众弟兄的才能?”众头领道:“皆托得大哥哥的计谋,以此得采。”高托天道:“我等且商量屯粮造船,制办军器,安排寨栅城垣,添造房屋,整顿衣袍铠甲,打造刀枪弓箭,防备迎敌官军。”众人道:“全仗大哥哥安排指教。”高托山又与其哥哥道:“虽大胜宋军,再有邓团练陷在洺州大牢里,我们必须要去救他出来。”高托天道:“山弟不必忧心,愚兄自有?划。邓兄的事,可教蓦人去那里使钱,买上嘱下,松宽他便好脱身。”张小乙并冯厚道:“我二人愿往!”当下调拔众头领,分派去办。 再说高托山派张小乙和冯厚前往洺州营救邓团练。二人装扮了,一个作客商,一个挑着担子作行脚。当下张小乙、冯厚两个入得城来,行到大街上,见酒肆茶坊,不计其数,往来锦衣花帽之人,纷纷济济,各有服色,都在茶坊酒肆中坐地。张小乙望了一回,见牢门拐角有一家酒肉楼阁,便引着冯厚,径上这个小小酒楼,临街占个阁子。凭栏望时,见班直人等,多从牢内里出入。张小乙唤冯厚,附耳低言:“你与我如此如此。”冯厚道:“哥哥,我这尖嘴猴腮,他怎信我?”张小乙道:“你只如我说了一般作,不必细问。”冯厚火急下楼,出得店门,恰好迎着个老成的牢官。冯厚唱个喏。那人道:“面生,全不曾相识。”冯厚说道:“小人的东人有事要求节级,特使小人来相请。”那人问道:“却做甚么?”冯厚道:“只请上面说话。”那牢官跟随着冯厚,来到楼上。冯厚揭起帘子,对张小乙道:“请到节级来了。”邀入阁儿里相见。各施礼罢。那牢官看了张小乙半晌,却不认得,说道:“在下不识得足下,适蒙呼唤,愿求大名。”张小乙笑道:“小弟只是一介远来客商,今日有事相求,特请节级饮酒。”一壁便叫取酒食来,与牢官小酌。酒保安排到肴馔果品,冯厚斟酒,殷勤相劝。酒至半酣,张小乙却忽然擎着两行珠泪,告道:“节级哥哥,可怜见小人的兄弟,吃屈官司,陷入囹圄之中,节级哥哥怎地做个方便,引荐我等,若能勾得兄弟性命在,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说罢,以桌案掩面,泪如雨下。那牢官见此,忙问道:“足下起来说话,当好生说了备细,不知你要救何人?”张小乙起身道:“我要救的人正是邓团练并孙云两个兄弟。还请节级哥哥行个方便。”那牢官闻言,面露难色道:“这恐怕不好办,上头有令,此二人乃是重犯,不能轻易宽容。”张小乙紧忙掏出一锭银子塞给牢官,殷勤道:“还请节级哥哥通融则个,些许薄礼,不成敬意。”牢官收下银子,语气有所松动,便道:“这是单单给我的,还是上下都算在内?”张小乙道:“这是单给节级的,另有银子当伏侍上下。”说了,又取出五十两金银来。那牢官见了,心中暗喜,便道:“正所谓:‘官府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见今上下收了你的金银,便好办了,今夜取人来便是。”张小乙闻言,一面拜谢,一面请吃酒水,酒足饭饱后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