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财政系统十分分散,户部、兵部、工部都有财权,大头是户部太仓寺。 供应皇室的是内承运库,简称内库。内帑的来源,一个是矿税,一个是漕粮改折的金花银。 这笔钱每年在一百二十万两上下。 除了拿出一小部分作为武勋的俸禄,其余的绝大部分供宫廷御用,成了皇帝的私财。 朱翊钧很爱花钱,张居正死后再没人管得住他了,很快把自己的小金库糟蹋见底了,于是巧立名目从国库掏钱。 从万历十五年到万历二十五年,竟从国库借支1200万两之多。 两宫三大殿的修复,三大役的军费开支,使得太仓寺、光禄寺、太仆寺存银耗尽。 国家财政陷入全面危机,九边重镇年年缺饷,士兵大面积逃亡。 朱翊钧本来病厌厌快要死了,听身边人说太子从高淮那里搜出了四五百万两银子,立即两眼冒精光,急吼吼传常洛到乾清宫来。 殿外面艳阳高照,殿里面却晦暗得很。 朱翊钧肥胖的身子半躺在椅子上,眯缝着眼睛看着常洛,有气无力地问:"抄高淮抄了多少钱?" 常洛低头跪着,小声回禀:“共搜得现银三十二万两。" 朱翊钧挣扎着从椅子中坐起来,问道:"怎么这么少?你不是说至少有三四百万吗?" 常洛声音更低了,"高淮那厮十分狡猾,把银子分散开了,这三十二万是那厮藏在通州老宅子里的。" 朱翊钧冷哼一声,"我怎么听说,张维贤调动几百辆车,拉了一整夜,怎么只有三十二万两白银。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算数?" 常洛辩解道:"父皇难道连儿臣也信不过吗?张维贤的确调动了几百辆车,可拉得都是些笨重家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呸!"朱翊钧狠狠啐了一口,"你是不是算准了我快要死了,才敢这样当面撒谎?高淮又不是傻子,会藏一堆破铜烂铁?" 常洛从袖子中取出厚厚一本册子,双手呈了上去,"这是抄家的清单,请父皇御览。" 朱翊钧翻开了两三页,只见上面净是些檀香木桌子、黄花梨椅子,要不就是秦朝的鼎,汉朝的釜。 气得将册子重重扔在地上。 朱翊钧指着常洛的鼻子骂道:“蠢货,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大张旗鼓抄家,就抄到这些玩意儿?” 常洛面不改色辩解道:"这些东西卖了,少说也能卖上十七、八万,还有貂皮、鹿茸、人参、东珠之类的,少说也能卖十二、三万,再有各处的房屋、地亩,也能卖上二十来万,加起来有小五十万,也不算少了。当初查抄冯保、张居正,还没抄这么多呢。" 朱翊钧听见所抄浮财能值五十万,火气略微消了些,问道:"抄得的三十二万两现银呢,怎么不见你解入内帑?" 常洛漫不经心答道: "熊廷弼一天两三道公文送到兵部、户部,催要器械、粮饷,黄嘉善、李汝华拿不出来。 熊廷弼便写信骂他们老母,黄嘉善、李汝华也不是善茬,回信对骂。儿臣前脚搜到三十二万两,黄嘉善、李汝华后脚就来了,死乞白赖把银子半道上劫走了,两人分赃不匀,还差点动了手……" 朱翊钧顿时脸色一变,怒斥道:“混账东西!那可是朕的钱!” 常洛两手一摊,"儿臣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李汝华和黄嘉善说……说……" 朱翊钧喝道:"说什么?" 常洛道:"他们说,当年常洵大婚、就藩,父皇从户部借支了十一万,从兵部借支了十八万,修乾清宫坤宁宫借了七八十万,十几年了分文未还,这点钱连利息都不够!" 朱翊钧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岂有此理,他们竟敢如此放肆,眼里还有君父吗?” 常洛道:"儿臣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李汝华、黄嘉善说,因为拿不出钱来,天天被熊廷弼骂,这么窝囊的尚书不当也罢。儿臣见他们说的可怜,就依了他们。" 朱翊钧脸己经气成了猪肝色,咬牙骂道:"你们就是一丘之貉,合起伙来欺负我,滚!" 常洛就是故意气这个老毕登的,见朱翊钧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爽,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头走了。 朱翊钧看着儿子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着不如再夺了他的权,可是实在有心无力。 孙传庭等共从高淮宅子中搜到黄金七万两,白银一百七十二万两。 这么大一笔钱,常洛一文钱也不想给朱翊钧。 三十二万两发往辽东了,筑城,募兵。 剩下的七万两黄金、一百四十万两白银成了他的第一桶金。 第二天,他在文华殿召见了孙传庭,开门见山说道:"传庭,孤准备派你到陕西榆林做个知县,你愿意去吗?" 孙传庭连忙跪地叩头,"臣愿往。" 常洛笑道:“榆林边远苦寒,人人视为畏途,你不想留在京师做翰林吗?不做翰林,将来可是入不了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