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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你们都想偷袭我
朱翊钧笑了笑,微微弯腰,「父皇知道儿臣的习惯,早就吃了。今儿是休沐日,儿臣早上要加练一个时辰的骑射,中间有加餐,要不然没力气。」
「你比朕,比你皇爷爷都要坚毅。『古之立大志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父子俩慢慢地走出云萼宫,冯保丶祁言丶孟冲等人紧跟其后。
更远处跟着一具步辇和简单的出行仪仗。
金斗跟隆庆帝身后,心里有些埋怨,也有些不解。
皇上这是怎麽了?
他往前看了一眼。
穿赭黄蟒袍丶一身滚圆的是皇上,背着手,脚步飘浮。
穿着戎装丶身子挺拔地像旗杆的是太子,步伐坚定。
再看了一圈周围,都是太子的人,包括在前面领着净军开路,负责护卫的方良。
除了自己和孟冲。
金斗意识到什麽,脖子微微一缩,后背悄悄地渗出冷汗。
「父皇,正月的万寿节,儿臣已经准备妥当。这是与国同庆丶天地同喜的大事。过几日司礼监把单子呈给父皇御览过目。」
「好,老大办事,朕放一万个心。」
「父皇,内宫监禀文说禁内有几处宫室年久陈败,儿臣想着不如拨一笔银子,叫万福把紫禁城该修的好好修缮一番。
尤其是御花园,听说父皇喜欢去那里游玩。叫万福照着苏州园林改建一番。内库的银子充盈,不必紧手紧脚。」
隆庆帝哈哈大笑:「都是老大这个家当得好。大明的这个家,还有天家这个家,不好当。朕以前在潜邸时,是知道的,吃过不少苦头。
多亏老大当得这个好家,朕再无后顾之忧了啊。」
父子俩一个背着手,挺着大肚子;一个双手笼在袖子里,昂首挺胸,沿着巷道缓缓地走着,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冬日的朝阳从东边投过来,把两人影子投在地面上,似交织在一起,又若离若即。
前面就是西华门,朱翊钧突然说了一句:「父皇,黄锦黄公,和李芳出宫荣养去了。」
「他们出宫了?」隆庆帝眼睛微微一眯,「他俩伺候先皇一辈子,也该好好荣养。」
「父皇,先忠诚伯陆公之子陆绎,闻父皇万寿节临近,亲自走遍湖广丶四川等州县,寻得美酒十六坛,进献禁内。听说父皇喝了两坛,赞不绝口。」
「原来那十六坛酒是陆老三进献的。」
「父皇,陆公是先皇总角之交,勤勉赤忠一辈子。儿臣向父皇求份情面,让陆公的忠诚伯爵再传袭一世。当初陆公暗地里也出言帮过裕王府,全了皇爷爷与父皇的父子之情,当赏啊!」
隆庆帝沉默不语。
他对陆炳有点意见,因为这个人太滑头了,但人死帐消,连严世蕃的事情他都懒得追究,何况陆炳。
只是他在心里琢磨,老大这番话的意思是什麽?
「父皇,外朝总有人在意图诋毁皇爷爷,其实这些人居心叵测。离间天家亲情,他们得名声好处,却陷父皇和儿臣于不孝之地。
天底下,那有儿子说父亲不是的事。」
全父子之情当赏。
那离间父子亲情的,该怎麽办?
隆庆帝听明白了,不动声色瞥了金斗一眼,「嗯,老大说的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让老陆家的伯爵位,再袭一世。」
「谢父皇。儿臣不敢久扰父皇,先告辞了。」
隆庆帝迟疑了一下,最后做出了决定,「好,金斗啊,替朕送送太子,送到西苑,不着急回来。」
金斗傻眼了。
还没他反应过来,隆庆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上刚才靠上来的步辇,一溜烟就走远了。
朱翊钧瞥了他一眼,金斗像是坠入冰窟里,浑身筛糠一样乱抖起来。
万福很快走了过来,在朱翊钧耳边轻语了两句。
「谢万公。」
「太子殿下,是奴婢疏忽失职了。」
朱翊钧转头看向冯保:「以后禁内所有要起用的内侍丶宫女,东厂全部调查一遍。」
「奴婢记住了。」
「万公,孤先告辞了。」
「殿下不去娘娘那里请安?」
「这次是父皇突然召见,孤才进宫。事了了,反倒不好去了。等明日孤例行进宫请安再去。万公替孤给娘娘告罪一声。」
「好,那奴婢恭送殿下。」
朱翊钧走在前面,先出了西华门。
冯保给方良使了眼色,方良挥挥手,两名净军架住瘫软的金斗,拖着出了西华门。
隆庆帝坐在步辇里,孟冲在旁边跟着,轻声问道:「皇爷,去哪里?」
「随便去一家,去一处新鲜的。」
「是皇爷,」孟冲对抬步辇的内侍吩咐道:「去春暘阁。」
隆庆帝看着两边的朱墙黄瓦,突然说道:「孟冲,你看着紫禁城,像不像一座樊笼?」
孟冲低着头喏喏答道:「奴婢愚钝,看不出来。」
「先皇刚即位的时候,百官们想把他困在这座樊笼里,结果他搬去了西苑。现在这紫禁城传给了朕,西苑传给了钧儿。
钧儿在西苑里,如鱼得水;朕在这紫禁城里,甘之如饴,甘之如饴啊!」
回到西苑里,冯保凑到朱翊钧跟前问道:「殿下,金斗如何处置。」
「杖死,给宫里报个暴毙。」
「遵令旨。」冯保给两个心腹做个手势,指了指金斗。
四个东厂番子拖着吚吚呜呜的金斗,迅速离开。
朱翊钧慢慢地往居住的万寿宫走去,冯保和祁言跟在身后。
「冯保,祁言。」
「奴婢在!」
「这内廷啊,还是不能松懈,一疏忽,就有人蹬鼻子上脸了。
今日孤不能让步,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浑身碎骨,你们知道为什麽?」
冯保和祁言知道,这只是太子殿下一时烦躁,想把满腹的心绪稍微倾诉发泄一下。
「奴婢觉得,有恶狼环伺。」
「说说。」
冯保咬牙说道:「今日余昌德等人午门哭谏,朝野波澜不惊,百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实际上,他们在等待,等余昌德这一刀下来,紫禁城有没有反应。」
朱翊钧笑了笑,手指点了点冯保,「东厂给你看着,孤放心。
孤身上最大的弱点,就是父皇。君臣父子,三常五纲。这两年来,这些人无计可施,决定在这个要害处捅一刀子看看。
最可恨的是,这些家伙特意选这个时候,北伐南征最要紧的时候捅一刀,无非想趁着孤无暇分心,来个偷袭。
偷袭?图们汗偷袭我,西班牙人偷袭我,他们也偷袭我。」
「殿下,请传下令旨,严惩余昌德等人,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严惩,怎麽严惩?大兴诏狱,屈打成招,全给他们头上栽一个谋逆大罪?」
「殿下,余昌德的弹劾奏章,危言耸听,满口胡言,离间皇上和太子父子之情,大不敬,罪不可赦啊。」
「蠢材!你这样做正中他们下怀。这些家伙巴不得孤这样做,孤越是以这样的手段和罪名严惩余昌德等人,他们就会说,你看,你们看,太子急了,被我们说中了,他心虚了。
这些人,上掌清流言路,下惑乡野百姓,大明的舆论民情,我们只抢到了一部分。所以.」
朱翊钧看着远处的湖水,「孤才不会在他们预设的战场上跟他们开战,规则由孤定,主动权在孤手里,怎麽斗,得孤说了算!」
「殿下,那余昌德就轻轻放过,太便宜他了吧?」冯保不甘心地问道。
「怎麽可能轻轻放过他!余昌德只是一只鸡,关键是怂恿唆使他的那些沐冠而猴!你待会出宫找张师傅,就说是孤说的,你们二位好好合计下,怎麽严惩余昌德!」
冯保有些摸不到头脑,找张居正商议?
难道还有什麽讯息是我不知道的?
我可是东厂提督,天下居然有我不知道的事?
可是转念一想,太子手里还拽着好几条自己不知道的暗线,比如少府监的商业调查科,在地方耳目密布,比东厂消息还要灵通。
冯保心头一紧,恭声答道:「殿下,奴婢知道了,待会就去找张师傅合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