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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薇隐约听到喜绥在唤她,却听不清说的什么,连忙咚咚咚地跑过去,焦急地喊:“姑娘!”帘子刚撩起,一阵熟悉的拳风就扫了出来。
打起来了!她低喝不好,掺和不得,容易被误伤,连忙又给她把帘子放下,“你先打吧!”遂咚咚咚地跑回去躲着。
喜绥咬紧牙关,卯起劲儿朝傅遮的嘴锤过去,拿出势必要把他的牙都打个稀巴烂的架势。
傅遮不懂她为何又怒又哭,但看得出她并未因这个吻欢喜,下意识抬手格挡,握住她的拳头。
这直冲面门的一招,从前喜绥就爱用,他也是应对惯了,握住拳头后往身前一拉,绕着她的脖颈把人反锁在怀里扣住,才有机会说话:
“你穿这样厚重的衣裙,拳速迟滞,怎与人较量啊?”
从前喜绥顾念李昭满身伤痕,以为他会痛,一般被锁住后就不会动弹,这次却不同,挣扎得厉害,既不听他说话,嘴里还呜咽乱骂一通,吵得他耳朵疼。
“混蛋!你竟敢锁我!我咬死你!”
“我要把你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你知道我的刁名怎么来的吗?我打人可是很疼的!!”
她力气不够,挣不开,便张口低头咬他的手臂,成效甚微,又仰头把满头的簪花都戳在傅遮的颈间,扭动钻磨,在他身上划出深深的红痕,既硌硬又刺疼。
“好好……你打人疼!”傅遮艰难地仰起下颚:“你冷静一下!别磨了!我……!”
受不了,洛喜绥打人很疼,他幼时知道,也是很久没体会过了。
但后来没有痛觉,就意味着身体几乎没有触觉,锁住她后,不知道她的动弹和摩擦能给已经成熟的身体,反馈出另一种异样感觉。
“听我说!是我唐突了,我以为你真让我亲!所以方才你是……撒娇?调情?还是在试探我是不是正人君子、可不可托付?总之,我从未应对过她人索吻,误会了。我保证会对你负责,绝不会退婚……唔!”
喜绥终于蓄好力,一倒拐击中在他的腹部,趁机挣开,腾身跃起,抬腿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头劈下去,“我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这一招傅遮也见过,一般就出在刚才那招直拳之后,他都不需要看,抬手就精准地握住了她的足踝,捂着被她揍的腹部,缓缓站起身,“是一定要揍我一顿,你才能消气?那我给你揍,你能不能……别边打边哭?”
“好啊!那你站着别动!”喜绥伸出两手使劲握拳,咬牙狠狠道,“让本小姐揍爽了自然不与你计较!”
喜绥的心底,虽诧异于他的反应如此之快,但又想,也许是自己穿得厚重,动作确然如他所言有迟滞。
一瞬间思考后,喜绥猝不及防地甩出第三招。
“好。”傅遮话音刚落,看了一眼,她已旋身而起,后扫腿,来势是折他的腰,使他滚地难起,骑上身,再对着脸暴揍。这套连招,一把就能将对方压制在身下。
傅遮红着脸,喉结微微一动,此时,不能再让她骑上来,方才那般体验,他的感受与从前的玩闹已大有不同了。电光火石之间,他迅速旋身后退,让她的扫腿落了空。
正想和她解释可换一套招数,就见她落地时,那三寸高的靴子仄了一下,她脚下扭拧,沉重的衣饰没能让她顺利缓冲下来,径直摔到了地上。
侧脸着地。
这下哭得更大声了:“你说话怎么还不算数啊??!”
明明是套从未失误的招数,只眨眼功夫,傅遮没料到她会摔倒,连忙上去把她扶坐起来,蹲身在她侧边,“脚崴了,不要乱动。”
喜绥只担心自己的脸,捧起脸颊胡乱摸了一通,好像有点疼,“别管我脚了!快看我的脸有没有破相?”
傅遮撩起她已松散到脸侧的垂发,认真看了看,牛犁地翻土也不过如此,不知她究竟上了多少脂粉,犁掉后,肌肤丝毫无损。
他挑着眉,挪转目光,盯住她的眼睛,从她的眼底看出了几分焦灼与迫切,仿佛没有这张脸她就要立刻哭闹,怨恨他一辈子。她最看重容貌,此刻连他方才亲吻的仇也不晓得报了。
傅遮抿唇一笑,忍不住拿视线描摹她的五官,最后低声道:“没有破相。但是……”
“但是什么?!”
傅遮抬指点在她的脸上,刮下一点她被泪水抹糊的脂粉,示意她:“今日特意画的精致妆容全都花了。”
喜绥放下心,暗想这妆究竟如何精致了?难道傅遮审美真的有问题?该不会真对她有点意思了吧?
她打量傅遮一番,“那怎么?我素日就是这般邋遢的姑娘!你若是娶我了,朝夕相处的便是这张花里胡哨的脸,我想哭就哭,涕泗横流别提多恶心了,所以大多时候,妆容都不会体面!”
“我还特别无理取闹,倘若你让我有一丝不顺心,恐怕你来不及反应就要挨我一拳!我晚上睡觉踢被子,遇上我梦魇,我一脚能把被子踢破!你若睡在我身侧,我高低给你踢出个内伤来!”
“哦,对了,你若娶我,就要忍受我动不动发怒使性子,不开心就哭哭啼啼对你非打即骂!你还不能还手!不然我就回娘家告状,你若不想被人指摘,要么同我和离,要么跪在我家门前,没个三年五载哄不回来!”
傅遮认真地听她盘说自己的缺点和要求。
这些话,她从没和李昭说过,饶是知道她的真性情大差不差,但这般小心翼翼地试探心上人会不会嫌恶自己,把自己剖开,期待他的呵护,又怕他生出退却之心,只会让他心疼。
喜绥转着眼珠子,这人傻了?被镇住了?没想到有女子这么不可理喻吧?
她低头作不屑状,搓着自己的脚腕,继续恐吓:
“而且,你爹叫什么承业,一看就是会勒令儿媳传宗接代的,我先说好,我若是嫁到你们家,是不会顺他的意的!我想生就生,想不生就不生,他若逼我,我就揍他!”
“要想平息我与你爹的矛盾,除非你立马平步青云,开门立府,从此只有我们俩,若有一个亲戚来打扰我,我以后就绝不去探望你爹一次,嗯……也不去祭拜你娘!”
“还有啊,你若想同我……那什么!我是不会顺从的!亲我也不行!你只能被我招呼,不能随意招呼我,明白吗?但你若想去花街柳巷里贪吃,我也要管!我不仅不许!还会割掉你的……呃!你懂就好了!”
她洛喜绥的脑袋瓜果然能想出最狠的招数。
喜绥骄傲地抬起头。这招才是真正的绝杀,只不过没以那矫揉造作的姿态讲出来罢了,想必威力减半,让他瞧出了几分她并不痴爱他的端倪。
但也无所谓了,反正架都打了,她对他的亲吻反抗得都那么明显了!大家也没必要硬装!
傅遮轻薄在先,即使回去跟她爹娘告状,她也可以说自己从前是喜欢的,但他非礼了自己,就不喜欢了!
喜绥挑眉睨着傅遮,“傅公子,这些你都能忍受,我才会嫁给你,不然,你并非真心爱我,我绝不会依!”
傅遮低头,接过她的脚腕,继续着她的动作轻柔地搓揉,然后抬眸凑近她,轻声叙话:“那说好了?就你我两人生生世世,无旁人扰,我绝不辜负你,那种事,也任你招呼。你何时过门?”
喜绥张大口,拧着眉头,震惊地望着他,缓缓摇头,一片冰凉的脚腕被他握在掌心,感受得到他的真情火热,以及蓬勃的力度。喜绥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喃喃道:
“你没病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说的是、是……”
傅遮专注地盯着她:
“阿绥,嫁我。”
似蛇语绕耳,竟有几分酥麻的森然。油盐不进,油盐不进啊!洛喜绥心绪庞乱,不知如何应付,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傅遮眼疾手快地将她接入怀中,一把横抱起身,穿过帘子,径直看向一边偷听的百薇,“马车呢?”
百薇还沉浸在震撼之中,回神反应过来他早知道自己在偷听!立马颤颤巍巍地指了个方向,“青顶浮云纹……”
傅遮神色黯然,下楼时低头看了眼喜绥。
喜绥正庆幸自己方才晕得快,此时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想探看傅遮的表情,咂摸一下他究竟背着她时是什么心思,没想到正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妄动,紧张得一颗心砰砰直跳!
傅遮丧沉的脸霎时焕新,走出茶楼,百薇赶忙跟上,三人坐上马车,傅遮将喜绥放在软垫一角,支起她的腿放置自己怀中,揉捏着肿胀的足踝。
百薇一动不敢动,绞着手绢看向喜绥:装吧,装吧!你倒是睡了,自己坐如针毡呐!
直到抵达洛府,百薇如蒙大赦,逃也似的下了马车,招呼来几个嬷嬷背喜绥回院子。
傅遮把人交给她们,走前凝视着喜绥,轻声一笑,而后拖着倦意绵长的声音,对嬷嬷们道:“劳烦各位告诉伯父伯母,这次相约,我们依旧相处得很高兴。下次,我还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