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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半,钟栖月独自坐在咖啡厅里沉思。
就在十五分钟前,段砚川因有急事先离开了,但不久前的谈话内容却仍留在她的脑海中,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她垂眸望着手中照片里的中年女人。
照片中的人即使是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孔,但初见的那一刻,在她心里的那种震荡是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
原来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原来她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亲人的。
原来,她的母亲有一双这么慈爱温柔的眼神,这种由内散发的温柔与钟蕊刻意伪装出来的,全然不同。
照片中的女人,见到的第一眼,的确让钟栖月有一种心脏被一丝丝拉扯的酸胀感。
这就是血缘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很神奇的是,光是看着这样一张陌生的照片,她都会很想流泪。
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家人。
她不再是孤独一人了。
或许,以后再提起母亲,对她来说,也不是犹如噩梦那般的存在了。
钟栖月站在路边等了五分钟,一辆法拉利在她面前停下。
这应该是纪冽危新换的跑车。
她上了副驾驶落坐,纪冽危见她眼眶有点红肿,眸色微变:“哭了?”
她摇头说:“大概今天风太大,吹得有点冷。”
眼下都已经十二月快过半了,今年冬天的确格外的寒冷,不仅气温低,就连风也是凛冽的。
纪冽危伸手摩挲她的眼尾,低声说:“怕冷,下次不要在路边等我,不是说在咖啡厅喝咖啡,怎么提前出来了。”
钟栖月是自己想吹风冷静一下,但身上发生的这件事,她暂时没想好要不要告诉纪冽危,便搪塞道:“咖啡厅人太多了,我一个人霸占着位置多不好意思。”
他声音微冷:“那也比吹冷风好。”
没办法,钟栖月放软了声调撒娇:“好,哥哥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样。”
纪冽危笑意勾起,情绪轻易被她安抚好:“现在还早,我们出去吃饭?”
“嗯。”
“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确定都可以?”
钟栖月一怔,听出他话语的不对劲,“你要带我去哪儿?”
“周余寒那有个聚会,那边美食挺多的,你应该会喜欢。”
钟栖月连忙握住他的手,“你答应我了,不会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
纪冽危看她:“你就这么怕我们的事被人知道了?”
钟栖月动了动唇,还没说话,他便道:“周余寒不用担心,那次发布会他带你来休息室,我俩那情况他多少猜到了,他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乱说。”
钟栖月又说:“他的聚会肯定会有其他人啊。”
纪冽危:“我都赶走了。”
“......“
他缓缓发动车子,淡笑:“这下,你能放心了?”
钟栖月心里默默叹气,“能。”
“我只是想带你放松放松,吃点你喜欢吃的,你不必想那么多。”
“哥,对不起。”
车子缓慢在道路中行驶,纪冽危盯着前方的路,语气平淡:“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可以理解你的担忧。”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对于你的要求,我都会履行。”
除了明廷笙那个意外。
他没办法忍受,明廷笙还像个害虫似的围在她左右。
晚上周余寒办的聚会的确很冷清,或许他这个电灯泡应该也离场,但他实在太好奇纪冽危是怎么跟自己口中的“妹妹”勾搭在一起的。
况且,从没人见过纪冽危谈恋爱中的样子,也不能怪他这么多事。
趁着纪冽危去洗手间的空挡,周余寒铆足了劲要跟钟栖月套近乎,他托着下巴朝钟栖月笑;“钟妹妹,这些美食符合你胃口?”
钟栖月点头:“很美味。”
“这可都是国外的顶级料理大师,要不是冽危开口,估计我都请不来。”
钟栖月面露诧异。
周余寒脸上堆着笑容:“你不用这么惊讶,该惊讶的是我才对。”
“我说为什么每次看到你跟冽危的时候,总觉得你俩之间怪怪的,好像有一种任何人都无法融入进去的磁场,我还寻思是我多疑了呢。”
他好奇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是你主动的,还是冽危主动的?”
钟栖月说:“我主动的。”
周余寒呆住,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我靠,这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这点芝麻大的胆子,怎么敢染指纪冽危?”
他这夸张的语气惹得钟栖月都笑出声,“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怎么那么大的胆子了。”
大概她活到这么大,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那次醉酒跟他表白吧。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的表白会得到回应。
周余寒又追问:“那你主动的,冽危就这样被迫接受了?”
钟栖月回想,讷讷道:“好像也没有被迫吧......”
印象里,纪冽危也很享受啊,她主动吻上去后他就有了回应。
周余寒坐直了身躯,一脸求知欲爆发的模样:“你这说的我更好奇了,方便展开讲讲你们之间的事吗?”
钟栖月歉然道:“不好意思,不方便。”
周余寒满脸失望,好奇心使然,尤其是对纪冽危的事更让他好奇到心痒痒的,他急得不行,只恨不得立刻套出点自己想知道的事,于是眼珠子一转,这时忽然扫到一瓶酒精含量不低的饮品。
“钟妹妹,你尝尝这个。”周余寒亲自倒入她的水杯里。
钟栖月接过,道谢。
与此同时,包厢外面,陈仲华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了纪冽危。
“钟蕊现正在纪宗州名下的一所高档公寓居住,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跟外人有过来往。”
纪冽危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圈烟雾:“随南那边的消息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街坊邻居对钟蕊的为人都抱有鄙夷的态度,大多数都不太想谈起钟蕊。关于纪总猜测的事,我们线人后来也打探到了具体情况。”
“钟小姐幼时被钟蕊施虐过的事,应该是事实,不过现在也没有人证物证,仅仅只是几个邻居回忆里的话,恐怕……………”
月色透过窗台落在纪冽危的眉眼处,他的眼角眉梢在清冷月色的融合下,晕着阴沉噬骨般的冷意。
黑暗中沉默了须臾,他说:“过去的事暂且不提了,跟墨尔本那边的人联系,弄一段纪初冬的音频,我抽个空去见钟蕊。”
“好的,纪总。”
等抽完一整支烟,站在暗处碾碎了烟头,纪冽危才推开包厢的门。
此时钟栖月半边身子依偎在沙发那,乌黑的长发披散四周,身子瘫软成一团,那身平时白得能晃眼的肌肤此刻如染了一层薄红。
纪冽危走过来,拿起她用过的水杯轻嗅,侧眸看向周余寒:“你让她喝酒了?“
周余寒讪讪道:“我没强迫,我就跟她说这好喝让她尝尝,我哪里知道能有人一杯就醉了。”
这酒量差的,还害得他什么八卦都没套出来。
纪冽危冷冷扫了他一眼。
周余寒举双手投降:“行了,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会想办法拿最好的美食再招待招待你的心肝宝贝。”
纪冽危坐下来,把钟栖月抱过来坐自己腿上,无比怜惜地把她搂进怀里,撩开她颈边长发,淡声说:“让她睡了也好。”
这几天本来就没休息好。
这话落在周余寒的耳朵里瞬间黄了,他挑眉笑骂:“怎么,每天偷偷折腾你妹妹,夜里不让人家睡觉啊?纪冽危,你他妈就是个禽兽!人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就被你这样吃干抹净,还没个名分!”
纪冽危哂笑,“建议你换一个措辞,那叫夫妻性生活。”
“夫妻?”周余寒惊讶不已:“等会,你们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啊?纪家的人知道吗?不对啊,如果你家里人知道,是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出来的。而且,你爷爷怎么会让你娶钟妹妹?”
“我娶谁,还轮不到其他人能插手的份。”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你就完全没有考虑自己家里人的反应吗?就算你不考虑家人的反应,你应该也为钟妹妹想一想啊,她应该顾虑的害怕的比较多吧。”
瞧纪冽危从容淡然的样子,周余寒几乎一下就猜到了,“结婚的事没公开,是钟妹妹的要求,对吗?”
“我一看就知道她会考虑的比较多,跟你这目中无人的东西哪里能比。”
纪冽危不置可否,手轻轻环着钟栖月的腰。
见他这个举动,跟纪冽危相识二十多年的周余寒都觉得有些惊奇,何曾见过他会这样把另一个人当做至宝般呵护的时候,就连抱在怀里,都舍不得用劲,生怕弄疼了她。
就在这一瞬间,周余寒心里的诸多疑惑也忽地散开。
这下对于纪冽危的行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呢?
“冽危啊,你现在很幸福。”
周余寒颇有感触说:“你自己选择的,觉得幸福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问题,也不是他能够操心的,纪冽危自然有办法解决,或许即使没办法让纪家,让他外祖吴家都接受钟栖月,纪冽危这人也无所畏惧。
他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人认可他的选择,这一点周余寒还是了解的。
纪冽危淡笑,“多谢。”
“你把她放下来吧,喝醉了一会吐你一身。”
“不了。”
周余寒怔住,打趣他:“至于吗?”
纪冽危没理他。
这下又惹得周余寒笑出声,说:“真想让纪依雪也来看看你这幅样子,让她知道,她眼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冽危哥陷入爱情里的模样,让她亲眼看见,她准会觉得天都塌了。”
“是吗?”纪冽危唇边泛开笑意。
他没反驳,他这个态度,周余寒忽然很想说。
完了,纪冽危彻底完了。
“行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先回去了。”
随着包厢们关上的声响,暖黄的灯光落至纪冽危清冷的侧脸,只见他低垂的脸庞,唇角微微上翘,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此时无比柔情地望着怀里的人。
她脸颊酡红,阖眼甜睡,气息平稳,这样乖得不行的依偎在他怀里,比任何时候还要让他心之所动。
这般凝望了许久,像是想将她的面容永远刻入心里般,纪冽危最终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了一吻。
双唇轻贴的触感,也让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月园的争执。
那天她说,十六岁那年进他房间,被他险些掐死的那次,她其实就希望他能掐死她。
钟栖月却不知道,其实那晚,他想跟她一起死。
梦魇那晚,他梦见了母亲和兄长,两人躺在血泊中,无论怎么唤都醒不过来。
他喊了无数声妈妈,哥哥,而他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只躺在那,浑身是血,他看得见,摸不着。
当时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对他来说如同噩梦般的夜晚。内心与梦境的双重痛苦不断在折磨他,就在他的世界黑暗到没有一丝光亮时,恰是这时候,他隐约听到一道细软的声音恍若从云间传来。
“......“
他独自站在黑暗中,浑身的汗液淋漓,如血液般粘稠。
等睁开眼,床旁边蹲着个白净的小姑娘,一脸关切看着他。
当睁开眼看到钟栖月的那一眼,他想到了钟蕊,想到了纪东原。
想到了纪东原的无情无义,想到了钟蕊的面目可憎,更想到了当初钟蕊是怎么当着他母亲的面,说她已经怀上了纪初冬的情景,想到了他母亲因为钟蕊和纪东原遭受的痛苦折磨。
纪家已经没多少人记得吴书晚了。
大年三十全家团圆的日子,他却没有哥哥和妈妈了。
只有那个害死了他哥哥和妈妈的纪东原和钟蕊每日在他面前乱晃,还有眼前这个被钟蕊带回来的拖油瓶。
那时候纪冽危神志不清的,当看到钟栖月的第一秒,眼里的狠戾不可控制地进发出来,他翻身将钟栖月拉上榻,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恨不得掐死她。
恨
不得跟她一起死。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劲,但绝对是不轻的,怀里的小姑娘却没有任何挣扎,没有任何反抗。
她就这样带着恐惧,又有一种解脱的眼神这样静静地望着他,默默流下一行泪。
那一刻,他忽然就读懂了钟栖月的眼神。
她想死。
跟他一样,想就这样死了就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多想满足她的心愿,但那滴泪,却让他想起去年某一日在后院看到的那一幕。
纪家所有人都觉得钟蕊端庄优雅善良,都忘了她是以不正规的身份进入的纪家,所有人都被钟蕊伪装出来的假面具欺骗了。
那天他却亲眼看到,在后院里,那位在佣人口中善良的钟夫人是如何刻薄对待她的养女。
钟蕊用最狠戾的眼神,最恶毒的语言在打压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
纪冽危亲眼看到那小姑娘面对这样的养母,也只很乖巧地说自己知道错了,会改的,会努力讨喜起来让所有人喜欢她。
等钟蕊离去,纪冽危又看到钟栖月摘下眼镜,倔强地抹起了尚未落下的眼泪,那双眼睛不如刚才那般乖巧温顺,暗含恨意与不甘。
自从那以后,他就控制不住开始观察钟栖月。
他总是会看到她在没人的地方落寞苦笑,会看到她在角落里看向纪依雪和纪静宁时流露出艳羡的神情,也会看到前一秒还很自在的她,在面对他后,那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反应。
他有那么可怕吗?
她连钟蕊这种人都能忍受,为什么这么怕他?
钟栖月的这滴泪,让他想起那天她被钟蕊斥责后强忍在眼眶里,没有流下的泪水。
好像是那时候忍下来的泪,今天在他面前,再也无法抑制的流下。
也流进了他的心里。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忽然不想死了。
他也不想要她死。
他想保护她。
不愿再让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钟栖月的一声低吟让纪冽危抽回了思绪。
“......“
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领口。
“嗯?”纪冽危声音很低柔地问。
“冽危哥、、”
钟栖月闭着眼,轻声呢喃。
纪冽危心口滚烫,轻声说:“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