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呷了口茶后继续道：“我是武官，代知县事而已，考绩也不相同，还有就是真喜欢你这丫头，所以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怎么本想安慰你无甚大事，反而勾起来你这么重的心思呢？ 这事儿说一千道一万，只要你不张扬，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儿。你是不甘也好，无奈也罢，你都没有能力改变什么，抓住这块护身符才是你现在要做的事情。 不然我为什么一开始就在奏报上写明这些法子都是你贡献出来的？除了投桃报李外，就是怕有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难道秋哥儿能保你一辈子吗？他自己都…… 算了，伯伯今天也是说得有点儿多了，但你不要想太多，只要我还在这儿，就能保你无忧，明白了吗？” “是，铁英明白，多谢伯伯替我周全。” 外面的风言风语白铁英确实没法子制止，况且赵将军说得对，这事儿如果往好的方向发展，真说不准可以成为自己的挡箭牌、护身符。 现在的上安已经不复蝗灾肆虐时的慌乱，甚至因为秋收的到来而一片喜气洋洋。南方的行商们也终于都来到了上安。 张掌柜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南方今年也大旱，情况可比北边儿乱多了。而且南边儿的蝗灾比北边儿早半个月爆发，所以他们紧赶慢赶，最后还是被北边儿过去的蝗虫堵在了权锡府，寸步难行。 当得知北边儿也起了蝗灾时，众行商各个如丧考妣，面如死灰。虽然他们的大宗货物都是卖给商铺的，但商铺不还是要卖给百姓的吗？而百姓没粮没钱，那自己带着这么多的货物还能卖给谁去？于是就有三分之一的行商直接打了退堂鼓，余下的人则是商量先到制北府看看再说。 到了制北府的时候，蝗灾已经过去十天了，可依旧疮痍满目，百姓苦不堪言。整座府城唯一热闹的地方居然是一个什么“嘉禾庙”，每天都有人前来唱那个什么《驱邪歌》，搞得他们没两天也都会唱了。 可他们又不是来唱歌的，府城都是这样的情况了，再往北走也实是难以预料，于是又有大半的人就地贱买货物折返了。 可当行商们一进上安的地界，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同。首先就是经过的驿站，食水草料充足，房舍干净整洁，接着就是见到的百姓居然都面无愁苦，甚至还有拦着他们问都有些什么货物，多少钱，在哪儿卖的。 待他们到了货栈定居后一打听，说是因为这里是嘉禾仙子的桑梓，所以格外受到庇护。百姓在首当其冲的情况下，还保住了五成的庄稼。 另外嘉禾仙子还发明了新式捕鱼法，将御北河底深不可测之处的大鱼都给抓上来了，条条都十斤往上。而百姓只要用蝗虫、不要的各种种子和山货草药去换就行，实在家贫的，签个明年以工偿还的，也都给换了。 但这都不是百姓这么有精气神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嘉禾仙子将大部分上安的山货都给买下了，百姓们现在兜里的钱比往年丰收的时候都多，那可不就是比过年还高兴吗？ 据说有三个村子当初没跟嘉禾仙子签订契约，后悔得不行，但是当那三个村子的村长和里长一同找去，嘉禾仙子也让他们补上山货收购契书了。现在除非是个懒人，不然没有人会因为蝗灾而吃不上饭，交不上税。 众行商听客栈的掌柜这么一说，对嘉禾仙子好奇得不行，更何况还有货物需要出售交易，就跟掌柜打听怎么去找那嘉禾仙子。 谁知那掌柜却笑着连连摆手说不用，让他们往东市去看，那里有块大牌子写着当下各种山货的出售消息，不但会及时更新，还全是公开的。你要买什么山货，联系哪个商户，怎么交易，全都在东市里写得明明白白，一看便知。 嘉禾仙子管那块牌子上的东西叫“广告”。说是上安的山货质优价廉，童叟无欺，便可以“广而告之”，如果哪家的良心黑了，大家都可以监督举报，谁砸了上安山货的牌子，大家就砸了他家的饭碗，还要吃上官司呢！ 行商们议论纷纷，有的人也甚为不解。再问之下才知道，嘉禾仙子买下了整个上安的山货居然没有“吃独食”，而是将每样货品都扑买了出去。也早有人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说“一人强，不算强。人人强，我方安。”真真是个女中豪杰。 货栈掌柜的话听得众人连连点头，确实少见有如此胸襟之人，就有人说了，早知道路过的时候就去嘉禾庙添些香油了。 掌柜听了哈哈大笑，伸手一指外面道：“在上安还用什么嘉禾庙？那不就是嘉禾仙子？” 众人顺着掌柜指的方向望去，却没见到任何与他们心中所想一样的人物，回头再问掌柜，掌柜道：“那匹马旁的不就是？” 众人再去观瞧，只见货栈斜对面一匹白花大马前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浑身被一件朱草色绣有宝相花纹的窄袖长袍裹得厚实，从上到下只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露在外面。 女童抄着袖子，跺着脚，正等路边一个老婆子从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篮子里往外掏着什么。 那婆子头微微地摇着，嘴里含混着说些什么，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病的，每掀起一角包布都哆哆嗦嗦地。 那女童好似等得不耐烦了，一把将篮子拽到了自己身边，胡乱裹了裹打开的包布，推了那婆子一把就走了。 那婆子虽然没有被推倒，但一直冲着那个女童摆手，好似想要追回自己的篮子。 有个急公好义的行商这一眼看过去就被气了个倒仰，一撩衣摆就要替那婆子追出去。 掌柜的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道：“使不得，使不得，相员外误会了！” “钟离掌柜糊涂！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便是她手眼通天也不能如此对待一老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