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铁英背着手踱了两步继续说道：“刚才我的提议如果大家都不想接受的话，那我现在就先说说陈二叔这事儿怎么解决： 一，他家剩下的鸡我全部收回，少的那些我也不要钱了，就跟陈二叔的医药费和人工、饲料钱抵了，他要是觉得不够赔的，那我们再另说，今天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 二，这些鸡我家现在也没地方养，所以一会儿我会按照咱村儿的户头，以每家一只的数量送到李二婶家。你们今天傍晚之前去领走，过时不领就送给李二婶养着了。 这只鸡不算在将来要返给我的总数里，是我们白家感谢大家的齐心协力，为了咱仙鹤村不受灾挨难，都努力地出着自己家的一份力而白送给各家的。谁没到场的都帮着转达一下，我就不挨家去通知了哈。 三，出栏前谁家要是不想养了，觉得自己亏着了，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还是按照人工饲料的两倍支付。大家也犯不着因为这事儿为难，没得为了些许利益就坏了咱村儿的风气，伤了乡亲之间的情谊。 我要是不在村儿里，尽可以去找李二婶儿和陈大娘说这事儿，到时候还是跟现在这样，每家一只，过时不领的都给李二婶和陈大娘养着。” 白铁英见众人都纷纷应和着说不能，知道该是请出定海神针的时候了，于是说道：“王爷爷，您再给乡亲们说两句吧！” “咳咳！”王村长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道：“陈二狗，刚才铁英说的解决办法你认不认可？” “我认，我忍，我认……”陈二狗被揍得鼻青脸肿，说话也不利索了，到底是“认”还是“忍”，也说得含含糊糊。 “哼，不管你是‘认’还是‘忍’，这事儿说到哪去都是你的错。”王村长见自己这么帮他，他还一点也不知道好歹，压了半天的气也上来了。 “你爹就是被你这个混账给气死的，要不是你大哥大嫂孝顺，你娘也早都没了！当时陈老敢一走，你大哥就要分家，我这心里还不太得劲儿。现在看来多亏分家了，要不你老娘能不能活到这个岁数都不一定。 你说你干的都叫什么事儿？平日里就不把心思放在正道儿上，奸懒馋滑你倒是贴得紧紧的。家里家外都是你媳妇儿带着金锭操持，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你们陈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本来铁英今天这一出我是有点生气的，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晚辈，不该对你动手。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们仙鹤村大难当头，家家都拧成一股绳儿的时候，出了你这么个搅屎棍，那才是数典忘祖，那才是不敬！ 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你告到衙门去也是你没理。用不用我带人在你家翻翻？要是能翻出来五十只鸡的骨头，我都算这事儿是铁英的错！ 咱仙鹤村儿近四百年，不是没出过忘恩负义的人。我们老王家一直占着村长这个位置，也不是靠一辈辈传下来的，都是因为我们手里捧着的村长这碗水，能端得稳，端得平，端得正！ 咱们仙鹤村一向民风淳朴，不敢说北地，可在上安县，咱村儿是少有的能偏安一隅，绝大多数时候都风调雨顺，能有好收成，能填饱肚子的。 你不总去县城混吗？难道你没看到今年又有多少流民到咱上安县吗？你没看到卖儿卖女只为一口吃的吗？你没看到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吗？ 做人要知足，要惜福，仙鹤村人几百年来都不忘感谢当初老祖宗们跋涉千里万里找到的这片风水宝地，不忘仙鹤村人是如何一次次齐心协力地渡过难关，更不忘每一次的惨痛经历和教训，这才能有咱们仙鹤村儿的今天！ 说实话，铁英这孩子一开始说卖山货我就是不同意的，但她家确实是没了谋生的手段，都是仙鹤村儿的孩子，怎么可能看着她们姐弟俩继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或者坐吃山空、立吃地陷的呢？ 所以尽管听她说是为了回报乡亲，我还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就想着咱村儿里人能帮就帮一把。可是直到刚刚，我承认我错了，我这个当村长的，这个当爷爷的，还不如一个孩子知道轻重！ 山货这事儿咱先放一下，说说磨坊吧！这建起来也有一个月了，谁家没用过？那水车给村里人省了多少事儿？等明年的水渠和蓄水池建起来，又是多少年的风调雨顺？ 铁英去木匠铺子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这龙骨翻车带石磨的点子是她给出的，那个什么图也是她给画的。当时木匠就问她能不能跟她买断这个点子，你们猜她说啥？” 也不等村里人回答，王村长自己立刻接道：“她说不卖！只要木匠能把这个法子更便宜地带到更多的缺水的村子里去！ 当时别说我，木匠都感动得不行，发誓只要是村子里定做水磨坊的，他都以成本只加一两银子卖出去！咱村儿的人家甚至只收了一半的钱！ 一贯钱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木匠铺十几号人辛辛苦苦干四五天，只收一两银子，每个人收入不到百文，这活儿要是给你们，你们干吗？ 是木匠不会算账吗？是铁英嫌钱烫手吗？我那时站在那里就觉得我这个村长当得臊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王村长最后一句话一喊出来，白铁英赶忙来到他身边给他摩挲着胸口，生怕老爷子情绪太激动，还开口劝着：“王爷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这都是些小心思，不也是为了咱村儿做水车便宜点吗？没您说得那么好。” “铁英这孩子仁义啊！” “这里还有这事儿呢？村长你咋不早说啊！” “王叔啊，是哪家木匠铺子啊，我得赶快告诉我娘家村子这好事儿啊！” “铁英，你就别谦虚了，你这仗义劲儿跟你爹一样一样的啊！” “铁英这多好的孩子啊，陈二狗你才丧良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