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璃踏入妖界时,并未遮掩身形,加上神女降世之事,正是如今四海八荒的头等大事,故很快便有妖族将她认了出来。 夙璃被恭敬的引到了妖界皇宫正殿之中,只是在门口迎接她的众人中,她并未看见夙鸣与扶桑的身影,唯有凰羽站在众人前方,见到夙璃时,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她便敛下了表情,带着众人向夙璃恭敬行礼。 夙璃在见到凰羽向她低头的一瞬间,眼眶便不自觉的泛起热意。 那两千年的黑暗时光,无止尽的杀戮,不见天日的孤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喜怒哀乐,似乎在这漫漫不知终结日的岁月中,被彻底磨灭。 她想,也许就算以后会再见故人,以她如今心性,可能也不会太过难过。 她也曾坚定的以为,她不会后悔,这个选择,这些苦难,换回所爱之人的平安,以及天下的太平,怎么想,这笔买卖于她而言都是划算的。 原来,只是她以为。 但,从见到凌晟的第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后悔了。 这后悔之意,在与一个个故人相见后,每时每刻,都在疯长。 她悔的不是选择了以此为代价换取他们的生,而是后悔,如果她早知道,有朝一日,所有人会将她彻底遗忘,那她就应该,在还能与他们相拥时,更加用尽全力的,去拥抱他们,更加坦诚的,告诉他们,她有多爱他们。 夙璃闭了闭眼睛,随后浅笑着对着凰羽说道,“帝后不必多礼,我与您同根同源,论辈分,我不过是一小辈,万万受不得您的大礼。” 凰羽起身回以一个温柔的笑,“神女大人言重了,您贵为神明,这些礼数总是不能废的,我们进去说话吧。” 众人于殿内入座,夙璃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上首的凰羽也总是不自觉的看向夙璃,心绪亦是杂乱,故也没有发话。 坐在对面的螣蛇先忍不住,开口询问道,“神女大人,您说,您是凤凰之后,可是,据我所知,凤凰一族近万年来似乎不曾……”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尴尬的偷偷瞥了凰羽一眼,“咳,不曾,不曾……” “不曾有过新生后嗣,”坐在他旁边的青丘族族长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拂着茶沫,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接话道,“神女大人,既为凤凰后嗣,总有个来处才是。就是不知……您的父母亲,是何人呢?” 夙璃看了一眼青丘族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这青丘族长,一向自命不凡,对于凤凰一族执掌妖界,心中早有不满。如今夙鸣与扶桑不在妖界,仅留凰羽一人,他所言所为便再少有尊重。 狼子野心。 夙璃将茶杯放到面前的矮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螣蛇身旁原本安坐的青丘族长只觉身上一重,似有他人不可察觉的威压瞬间将他笼罩,他手腕一抖,手中茶杯就这样打翻了去,茶水湿了他的衣襟,青丘族长脸色一变,咬紧了牙抵抗着身上的威压,脸颊上的肌肉都止不住微微颤抖。 他知威压来自何处,却完全不敢抬眼看向夙璃,甚至不敢抬手擦拭衣襟。 众人皆看见了他的狼狈模样,但没有一个人敢随意出声,而坐在他身侧位置的螣蛇,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他看着青丘族长吃瘪的样子,只觉心中暗爽。 螣蛇老早就看不惯这最喜倚老卖老自以为是的老东西了,只是青丘一族在妖界确实地位斐然,除却上古凤凰一族,青丘确是妖界最古老的一族。 众人对其高高在上的做派一向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看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螣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笑意,对这位神女的好感度狠狠上升了一番。 夙璃也没有做的太过分,毕竟此处是她视作家乡的地方,除却些许渣泽,其余众人皆是直率良善之辈,还是不要吓到他们的好。 夙璃收了威压,重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说道,“我的真身,确实是凰女,但我确实是神明之身,我的出生……”她抬眼直直看向青丘族长,语气无波无澜,却让青丘族长藏在衣袖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质问的。” 凰羽一直没有出言打断,直到看见青丘族长脸色已完全惨白,她才悠悠开口道,“神女大人恕罪,是我御下不严,让神女看了笑话。今日神女大人莅临妖界,可是有何吩咐?” 夙璃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她轻轻舒了口气,浅笑着对凰羽说道,“我是凤凰之后,于情于理,都应来拜会凤凰一族之族长,只是不巧,帝君与长老竟不在妖界……不知帝后介不介意,我在此小住几日?等待帝君与长老归来。” 凰羽闻言神色一喜,她初见夙璃,便生出莫名的欢喜与怜惜,不自觉就想亲近。 只是碍于身份有别,她只能努力按下这些复杂情绪。 如今能有机会与之相处,自然是高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