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晟坐在梧桐树下,温和的阳光从枝繁叶茂的树冠间隙中穿过,隐隐约约的落在凌晟的身上,形成明明灭灭的斑驳光影。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看似神色淡然,但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向了何方。 那玉佩通体碧绿,形状是简约的古龙模样,只让人觉得古朴大气。 正是当初浮乾在藏宝阁寻到的那枚。 今日一大早,天帝便亲自将此物送到了凌晟所住的梧桐苑中,而一向在人前以稳重大方着称的浮乾,却意外又意料之中的并未出现。 天帝话里话外皆是为自己亲儿找补,只说其见神君神颜,自觉万般不如,故更加勤勉修炼,此段时间鲜少出现在人前。 凌晟听着他的胡诌,并未有所表态,只是带着些许玩味浅笑向天帝道了声谢。 天帝又寒暄几句,见凌晟兴致缺缺,便也很有眼见力的告了辞,离开了梧桐苑。 待他走出一段距离,才肃着脸向身后的仙侍轻声问道,“太子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仙侍躬着身体,恭敬的回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今日遣人将玉佩送至太和殿后,便去向天后娘娘请安了。现下许还在天后娘娘处。” 天帝的脸色冷冷,他冷声说道,“他如今真是翅膀硬了,荒唐的很,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得了?天后就是这样教导他的?你去天后那边,告诉他,让他一会儿来见朕,此事,无需避着天后。” “诺。”仙侍恭敬应声,随后便轻轻退下。 凌晟摩挲着玉佩,却并未急着进入其中的空间。 他忆起昨日凰羽与他说的话,不由想到当初在人间第一次见到夙璃的情形。 凌晟自出世便已是神明之躯,而他的那些所谓同族,亦是从天地之初便是神明,故世上无人比他更能分辨出谁为神族。 但他初见夙璃时,虽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与他同出一脉的神力,可是,他却觉得,她与他还是有些许不同。 她似乎……并不是天生的神明,与他,并非真正的同族。 再联想到当初天道于银河湖畔向他提的要求,凌晟愈发觉得好奇。 “所以……你究竟是何人呢?”他把玩着玉佩,玄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 夙璃坐在仙界的建木古树上,巨大的树冠将她的身形彻底隐藏,让她能够短暂的躲避那些喧嚣。 此处是九重天中的最高处,她曲起一条腿,坐在巨大的枝桠上,闲适的靠在树干上。 夙璃朝下望去,各处宫殿隐在淡淡的云雾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真切。 她的眼神落到一处并不算多起眼的院落中,那处,正是夙鸣与凰羽暂住的地方。 其实,在夙鸣与凰羽踏入南天门的那一刹那,夙璃便有所感应了。 但她并未去寻他们。 是为何呢? 似乎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 她突然记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夙鸣与凰羽的情形。 那时,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夙鸣凰羽,还有扶桑。 那时,那时啊,他们的眼中,都是满满的,快要溢出的爱意。 她作为苏一一的时候,也曾对这样的爱抱有过奢望。那时候的她还很年幼,心中充满了对美好亲情的憧憬和幻想。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生活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磨难和坎坷。这些困难和挫折逐渐消磨了她内心深处那份小小的期待,让它变得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殆尽。 作为苏一一,她一个人,摸爬滚打着,野蛮的长大了。 但作为夙璃,她却轻而易举的,获得了当初那样奢求的爱意。 像是上天对她的补偿一般,又像是提前为她后来所受的苦难支付了预定金。 她想起凰羽的怀抱,那样柔软,充斥着香甜的气息。 她想起夙鸣将她高高举起,转着圈,声声唤着她,‘我们阿璃’。 当时只道是寻常。 要知道如今,他们再记不起她,她那时候,一定会更加频繁的撒娇,更加用力的拥抱他们,更加真诚的,告诉他们,她有多爱他们。 还会有吗? 那样的宠爱,作为神女的她,还会拥有吗? 倘若不曾得到,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明知已经失去,但她就是不愿去确认。 似乎只要不去见他们,不看见他们眼中的陌生,就还能假装,自己拥有着他们毫无保留的爱意。 夙璃的脑袋轻轻靠到了粗壮的树干上,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像是泄了力一般。 高处的风,带着些许刺人的寒意,吹拂过她垂下的黑色长发,就像是一面丧旗,祭奠着,那些原本拥有,却最终失去的感情。 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被深深困住在那些回忆里。 / 浮乾来到天帝面前时,天帝正在书房中与俞妃作画。 浮乾跨入殿中,见此情形,脸上并未有任何表情。 他朝着两人行了一礼,“见过父皇,俞妃娘娘安。” 天帝像是没有听到般,依旧专注着手中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