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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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青云浑身一僵。

从程亦散怀孕至守孝这段时日,她也时常这样抱他,他总能自然而然回抱过去,甚至将她搂得更紧,因为他知道怀孕不能做那事,守孝也不能。

可现在她将儿子都挪开了,意思显而易见。

贺青云心里涌上一阵痛苦和尴尬。

但还是抬手将她拥紧了。

过去总有个孩子隔着,如今踏踏实实把在一处,久违的意动在程亦散心里升腾,她呼吸热得厉害,一撮撮烫着他的脖颈,贺青云也深吸一口气。

感觉到他有情绪波动,程亦散抬起眼绵绵望着他,

“Ze?....“

在外头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当家少夫人,到了床第之间也有这般婉转柔绵之时,这一声云郎换任何男人听着都要酥了。

“JL....“

贺青云也很快回应了她,转过身子面朝她的方向。

程亦歆顺势缠上去,亲上了他的喉结,贺青云身子再度一?。

两个人在帘帐中纠缠了一阵,待程亦能探下去,心顿时一凉,她震惊且凄艾地盯着贺青云。

贺青云这时无比尴尬,支支吾吾道,“歆儿,我....”他窘迫得无以复加,“你再等等....

再等等?

都纠缠这般久了,换旁的男人是不是早期过来了?

还要等到何时?

等到天亮吗?

程亦散心里崩溃极了,露出哭腔,“若实在有碍,咱们就请个大夫,我们程家府上的老太医,可是有名的回春圣手。”

贺青云想都没想拒绝道,“不行..”

程亦歆看过来。

贺青云意识到方才语气过于强硬,一时讪讪,忙低声解释,“这一来,老祖宗和岳父便知道了……”

程亦歆也明白,男人都好面子,若是被程家知道,贺青云确实不好做人。

“那咱们去外头找,寻个名医,悄悄地去,隐姓埋名,不叫人知道。”

贺青云听着妻子一五一十的谋划,可见在心里思量很久了,惭愧和痛苦在心里交织,沉默许久,他还是妥协道,“那你私下找找…………”

夫妻俩不约而同松开彼此,各自平躺。

程亦歆心里很难过,心情也很低落,睡不着也没心情说话。

贺青云知道她没睡,心里愧疚了。

“K....“

程亦歆没应。

贺青云再次抬手将她搂入怀里,程亦蜷在他怀里忍不住细细哽咽出声,贺青云慌了,忙搂着她安抚,“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你要做什么我都应你……”

就是因为他人好,她才更痛苦,若是贺青云脾性不好,她也能跟他吵一架,宣泄这份不如意。

就可在这时,他忽然吻上她了,一点点将她面颊的泪吻干又顺着面颊至耳珠,耳珠被他含在嘴里,细细密密吮着,好似她是何等珍贵,程亦欲也忍不住呼吸发热。

他其实很灵巧,耐心抚慰着每一寸田地,酥痒渐渐汇聚成一团火烧在她灵台,程亦散忍不住闭上了眼。

袅袅的气息在她周身划过一圈又一圈,仿若浮云在天上飘,等到她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时候,整个人一惊,忙去捉他,

“青云,不要...”

她还接受不了他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舍不得他这样卑微。

可惜贺青云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深深地过去,从未有过的额流从脑门,心尖,四肢五骸划过,程亦散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手指深深陷在被褥里,再也说不出不要的字眼。

天蒙蒙亮,程亦歆在一片昏懵中睁开眼,所有感知还停留在昨夜,身子骨跟软了一样,陷泥沼动弹不得,是不想动弹,那种余味久久在肌骨里回转,让人流连。

第一次觉得这种事很美妙,原来它这么美妙。

身子得到前所未有纾解,心情也很好。

今日有宴席必须起塌了,转过身,身侧已无人,等到程亦唤丫鬟来梳洗,就看到贺青云已穿戴整洁从隔壁迈过来,他掀开帘,与她在铜镜里对视,夫妻俩不约而同有些羞意。

贺青云轻声咳了咳,“孩子还在睡,睡得很安稳。”

程亦歆佯装若无其事,“那就好……”纤指轻轻搅着发梢,宛如初婚含羞的少妇。

贺青云心念一动,迈过来,“你们都出去吧。”

程亦歆一愣,看着镜子里扶在她双肩的丈夫,“不要吧,今日有事,我怕耽搁了...”

贺青云神采奕奕一笑,“无妨,我手脚也不慢...”

丫鬟只得退去一旁候着。

贺青云亲自给她梳妆描眉,气息靠近时,程亦歆目光在他唇边掠过,还有些害臊。

想说往后不必了,却又有点食髓知味。

罢了,权当他欠她的,程亦歆这样心安理得地想。

日头渐渐高了,府内的下人井然有序忙起来。

最先抵达的客人是贺青云的继妹,说来程亦歆虽不喜欢原先那位继婆婆,与这位继妹倒是相处不错,继妹性子随了公爹贺侯,是个敞亮人。

“怕嫂嫂忙不过来,我便早些来,帮着嫂嫂看看厨房。”

摆宴席最紧要的便是厨房,这里万不能出差错。

程亦?唤一位心腹嬷嬷,让她跟着妹妹,“将今日菜单拿出来,交给姑奶奶,你陪着姑奶奶过去。”

程亦?是程明显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当初出时,身旁的人都是老祖宗精挑细选出来的,两户陪房,十几个嬷嬷和五个大丫鬟,所以程亦散一过门,身旁便有一堆得力干将,从婆婆手中接过中馈时,也是有条不紊。

有了继妹帮忙,程亦?可以放心去宴客。

她来到后院会客厅等待女眷,正坐下来问孩子早膳的事,便听见前厅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嗓音,“长姐!”

程亦歆抬眸,便见程亦乔牵着程亦安进了垂花门。

她连忙起身,笑着迎过来。

“你们俩怎么凑在一处了?”

程亦乔和程亦安一道踏上台阶,进了屋子,程亦乔一面叹道,

“还不是祖母,天还没亮,便叫人催醒了我,说要我来帮忙,我这不便驱车赶来,不成想在府外巷子处遇见了安安。”

程亦安还打着哈欠,“长今日若有吩咐,使唤我便是。”

程亦歆看着她睁不开眼的样子,轻轻捏了捏她面颊,

“你如今已是当家主母,这个时辰早该在府上料理家务了,何以还睡不醒似的?“

程亦安总不能告诉她,家里那位祖宗这几日夜里闹得凶,害她睡不安稳。

“我平日睡惯了的。”

“家务谁料理?“

程亦安笑吟吟道,“家里嫂嫂和弟妹比我还勤勉。”

柳氏现在就指望着帮衬中馈挣点面子,柏氏刚当上家,正兴致勃勃着呢,三位妯娌现在越处越融洽,比动不动便抢嘴的老一辈妯娌,更得下人欢喜。

家里有的时候就需要一个主心骨,能把一盘散沙拧成一股绳。

程亦安就是这个主心骨。

程亦歆看着妹妹慵倦的摸样,嗔道,“你算是憨人有愍福。”

“对了,你婆婆不给你立规矩?我听说你婆婆可不是寻常人物,当年给儿子挑媳妇,眼睛长在头顶的。”

程亦安失笑道,“过去是有些,这不年底陆栩生将国公爵位夺回来了么,她心情舒坦了,看我就顺眼了。”

程亦散担心妹妹受气,“你是媳妇不好顶撞婆婆,有什么事让妹夫去料理,明白吗?”

当初贺青云就是这么做的。

这还是继子,婆母都奈何不了。

那陆棚生可是亲儿子,婆母就更奈何不了了。

说着,程亦歆又调转目光看向程亦乔,

程亦乔正忙活着喝羊乳,“还是长姐温的羊乳好喝。”

程亦歆宠溺道,“知道你今日要来,早早就预备着呢。”

又亲自给程亦安斟了一盅,程亦安吃相就比程亦乔要文雅。

等程亦乔喝完,程亦欲问,“告诉我,相看得怎么样了?“

程亦乔提起婚事神色还恹恹的,“初一魏舒亭来拜过年,初三城南侯亲自登门,爹爹不在,是二叔和三叔在接待。”

程亦歆问她,“你自个儿怎么想的?“

程亦乔神色倦倦道,“就那样吧,觉着还不错,就是不知家底如何。”

程亦歆看出来了,“不够心动?”

程亦乔缓缓吁了一口气,看着她认真道,“说实话,论眼缘,我着实喜欢崔函那一挂的,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也有能耐,这不是崔函不行么,我又不想远嫁四川,京城这些门第,各方差不多的也就城南侯府了。

“魏舒亭嘛,好歹也熟悉,家里人口不多,没那些七七八八的杂事,他对我也有几分真心,嫁人嘛,不就这回事。”

见她主动提起四川总督府,程亦安忍不住问道,“四川总督府上没来人?”

“也来了,初四夫妇二人携重礼一同登门来的,人爹爹也见了,但礼没有收,爹爹知道我不想远嫁,便当寻常客人待了。”

程亦安就不好说话了。

益州确实太远,前世爹爹早逝,未必不是看着她远嫁,心中郁结之故,隔着那么远,还能坚持每月遣人来益州,可见有多不放心。

二姐即便选个门第差些的,也好过远嫁。

但程亦歆却在客观分析,

“若论家底,城南侯府绝对比不上四川总督府。”

四川总督府可是封疆大吏。

程亦乔苦笑一声,揉了揉眉角道,“可见世间诸事难以两全嘛,我认了。”

程亦散想起自己这段婚姻,虽有不完美之处,大抵还是不错的,已经超越世间许许多多的人,而三妹妹呢,即便是盲婚?嫁,那陆栩生护得厉害,如今又是大晋最年轻的国公夫人,风光体面独一份。

两姐妹着落都不错,她舍不得二妹妹将就,

“不急,多少姑娘念着年纪大了,心里就着急,于是稀里糊涂把自己嫁了,成婚后发现诸多不如意,悔之晚矣,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家底,全京城哪个不羡慕你?若连你都屈就,置天下姑娘于何地呀?”

“乔儿,祖母把你当命根子,爹爹又疼爱你,兄长和嫂嫂也不必说,你可千万别给自己压力,一定不能急,慢慢找,好吗,总能遇到对的那个人。”

“我们是盼着给你找个好夫婿,而不是盼着把你嫁出去,明白吗?”

都说长姐如母,程亦素来就是这样,在她迷茫时给她指明方向,给她吃定心丸,程亦乔忽然红了眼眶。

没有娘又怎样,她并不缺替她出谋划策,处处为她着想的人。

“我听姐姐的...”她握住程亦歆。

客人陆续到了,程亦安排程亦乔帮着款待姑娘们,程亦安去花厅坐镇,替她招待贵妇。

即便程亦安年纪最小,但她是国公夫人,在京城贵妇圈,论的可不是年纪资历,而是身份地位。

程亦乔正在花厅招待姑娘们呢,突然听见仆妇来报,“城南侯夫人到了。”

她一听,急得来寻程亦欲,将她拉至转角,

“你怎么请了她?”

据她所知,贺家是文官一派,与武将府邸并不通往来。

她跟魏舒亭的婚事还未定下,这个时候论理不该请城南侯府。

程亦歆轻轻点了点她鼻头,

“你懂什么呀?祖母吩咐我给城南侯府下帖子,为的便是相一相你这位未来婆母,祖母老人家说,女人出嫁,相处最多的其实是婆婆,婆婆好,日子就好过,婆婆不好,就有苦头吃。”

说白了,崔函前车之鉴在那,现在程明显和老祖宗对程亦乔的婚事慎之又慎。

程亦乔感动得无话可说。

片刻,程亦歆亲自迎接侯夫人进门,那是一位柔美的妇人,白皮细眼的,看起来文文静静很好说话。

但程亦并不以外貌相人。

还得慢慢看。

这厢将侯夫人引入待客厅,那侯夫人确实不大爱说话,将贺礼奉上,只夸了她一句能干,就无多余的话。

看得出来,她在待人接物这一处并不圆滑。

不一会程家长房的二夫人和三夫人来,石国公府夫人,陈侯夫人,陆家三夫人带着几个晚辈也都到了。

程亦安便跟这几位夫人坐在一处,原以为她跟石飞燕算是有过节,那石夫人该是看她不顺眼,孰知她反而伸手非要拉着程亦安坐在她身旁。

“我们家飞燕被我惯坏了,性子骄纵,难免有得罪之处,还望国公夫人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石飞燕站在母亲身旁见母亲给程亦安说好话,很不高兴,嘟起嘴四处寻程亦乔,

“程亦乔呢,不是说好今日要拿一壶好酒给我吃么?”

石夫人一听她要喝酒,转身就要训她,可惜石飞燕一溜烟跑了。

她一走,程家夫人和陆家夫人将身旁跟来的女孩子都给使了去。

石夫人便跟程亦安道,“可怜陆国公夫人年纪轻轻要陪我们这些老婆子坐一处。”

“夫人这话就见外了,您瞧着不过三十出头,哪就称得一个老字。”

“哟,国公夫人这么说,那我可就厚脸皮了。”

正说笑着,外头禀道,

“四川总督夫人来贺。”

程亦歆正陪郑尚书的夫人说话,听了这一声禀,心下纳罕,与程亦安对视一眼。

程亦歆并未邀请四川总督府。

程亦安猜着总督夫人还没放弃程亦乔。

程亦掀起身往垂花门迎去,却见一四十出头的妇人,领着一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妇一道前来。

这位总督夫人头面并不华丽,却件件价值不菲,譬如华胜当中那块羊脂玉,色泽温润沉静,不是俗品,羊脂玉边上镶嵌了一圈绿松夹杂翡翠蛋面,单单一颗拿出来都得十两银子。

她猜得没错,总督府着实很殷实。

让妹妹过穷日子,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那总督夫人三步当两步上前来,自来熟地握住了程亦歆的手腕,

“世子夫人,我们母女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程亦歆见她满脸热忱,也很殷切,“您能来,我贺府蓬荜生辉,没给您下帖子是不敢惊动您。”

总督夫人笑了,抚了抚她手背,“你这么说,我可就不见外了,来,”说着领着自己女儿介绍道,

“世子夫人,我女儿如霜,她公公是京兆府尹。”

程亦歆立即讶了一声,“我早有耳闻,京兆府尹彭大人逢人便说自家娶了一位好媳妇,我一直好奇,今日终于得见,方知是总督府的姑娘,可见夫人好教养。”

那孟如霜含笑与她屈膝,“仰慕姐姐久矣,若姐姐不嫌弃,往后还要多向姐姐讨教。”

“不敢当。”

做不成姻亲,结识一番也是不错的。

程亦歆将人领进来。

那城南侯夫人听到总督府夫人到了,眼神往这边瞥了一眼,总督夫人跟着丈夫学了一肚子兵法,懂知己知彼的道理,早早就识得侯夫人,她甚至朝侯夫人一笑,侯夫人也起身略颔首示意,算是招呼过了。

总督夫人时常不在京城,熟面孔不多,程亦款免不了帮着引荐,而这一群人中,总督夫人发现一双友善的眼神,

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妇,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褙袄,温婉端庄地坐在一群中年妇人中,气度容华。

孟如霜见过程亦安,立即与母亲介绍道,“娘,这位是陆国公的夫人。”

总督夫人于是热情迎过来,“我说呢,这般品格,这般相貌,必是程大人的掌上明珠。”

把程家三姐妹都给夸了。

前世总督夫人对程亦安一见生喜,今生依旧。

程亦安落落大方起身朝她欠身,“孟夫人好。”

陆三夫人见总督夫人有与程亦安攀谈的意思,干脆让一个席位,总督夫人连连道谢,便挨着程亦安坐了。

“我们家总督日日挂在嘴边有两人,一位是你父亲程大人,一位便是你夫君陆将军,陆将军白银山一战,震天撼地,我们家总督钦佩在心。”

程亦安雍容笑道,“都是为国效力,为陛下尽忠,总督大人护卫一方安宁,亦是可钦可敬。”

总督夫人顺着她话头道,“说到我们益州,古来便是天府之国,称得上人杰地灵,吃的玩的可不少,若是夫人有缘到益州,我必当东道主,好好款待。”

程亦安前世在益州住了五年,哪个角落不熟,“我听说蜀中含元寺外有一糕点铺子,名为含元糕铺,前朝明皇曾下榻此地,吃了那处糕点,赞不绝口。”

总督夫人闻言顿时面露激动,“天哪,这名声传到京城来了吗?夫人可吃过?”

程亦安笑道,“有缘尝过一回。”

她前世每日均遣人去排队,去晚了还没了呢。

总督夫人忙道,“早知你喜欢,我这回进京,该带一些来的。”随后她又细数了好几处蜀中的好,说是山清水秀,百姓怡然,十分宜居。

“赶明夫人来蜀中瞧一瞧,必流连忘返。”

程亦安知她的意思,委婉道,“天府之国,名不虚传,可惜就是远了些,我们姑娘家的,不敢赶远路。

总督夫人闻言心下一顿,原来如此啊。

她以为程家曾嫁女给两江总督,也会愿意舍一女给她家,孰知还是嫌远了。

城南侯夫人听着那边动静,已心领神会,便开始与程亦歆攀谈,

“世子夫人在贺州住了一年,可适应那边的气候?听闻有些湿热不是?”

程亦歆回道,“是热得很,不过四季分明,不像咱们京城,立秋不久就冷得要穿棉袄。”

侯夫人柔声笑道,“我是端州人,离贺州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

后院其乐融融,前院更热闹了。

前院今日由贺青云和贺侯亲自宴客。

比起贺青云芝兰玉树,贺侯则生得精干许多,为人也更老道。

从城南侯到四川总督,最后到姗姗来迟的陆生,他都应酬得游刃有余。

陆棚生进门,先奉上贺礼,与贺青云拱袖,

“大姐夫好。”

贺青云正欲与他见家礼,忽见身后父亲快步迎出来,

“国公爷来啦!”

说着长袖一揖,朝陆棚生行了平辈之礼。

贺青云愣了愣,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又与父亲同揖,甚至揖得更深。

陆棚生笑意深深,避开没受贺青云的礼,而是回了贺侯一揖,

“一家人,侯爷客气了。”

陆栩生嘴里说着一家人,可不能真把他当一家人。

贺侯是官场人精,人家陆栩生是程明显的女婿,又不是他的女婿,若真把他当晚辈看,置前厅那一屋子武将于何地?

毕竟那里包括城南侯都算陆栩生的下属。

朝中除了左都督石国公,右都督秦国公,从官衔往下就是陆栩生了。

而前头两位国公,论功勋还比不上陆栩生。

今日前两位国公没来,陆生当做客座第一席。

贺侯是这般安排的,其余人都视为理所当然,唯独贺青云见惯了妹婿在程家伏低做小,还没习惯他的八面威风。

魏舒亭在贺府见到孟如川还很意外。

“孟贤弟怎么有空来赴宴?”

孟如川人虽憨直,却又不笨,察觉魏舒亭的防备,直言不讳道,“不瞒魏兄,今日是为乔二姑娘而来。”

得知并非父亲算计崔函,孟如川便释然了,他争也得堂堂正正争。

魏舒亭当然知道他是冲程亦乔来的,整个总督府均是不请自来呢,上回孟如川当众离席,他还以为孟如川放弃了程亦乔,没成想又卷土重来。

他有些牙疼,“她姓程,该称程二姑娘。”

孟如川抚了抚后脑勺,“怪我错了嘴。”

实在是他爹娘在家里,左一个乔乔右一个乔乔,害他下意识使唤成乔二姑娘。

魏舒亭虽有些忌惮孟如川,却也不至于没风度跟他别苗头,甚至客气给他引荐同窗。

孟如川常年待在益州,对京城并不熟悉,很盼着能结识几位兄弟,回头可以一道骑马射猎打马球。

“多谢魏兄,魏兄好风度。”

在他看来,来程家求亲的男人,个个人品贵重,一点都不携私,果然好人家连招来的备选女婿都是好的。

终于有点明白,爹娘为什么非程家不可。

魏舒亭对着无比赤忱的少年哭笑不得。

午时正,顺利开宴。

陆棚生用过膳便要离开,他实在公务缠身脱不开,遣人去后院问程亦安,随不随他回府,程亦安说是要用了晚膳再回去,陆生便先告?了。

这边总督夫人见程亦更为关照城南侯夫人,便知程家怕是要定那边了,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一时没想到好法子,不好再硬着头皮留下,临走时也没去打搅程亦散,只与程亦安话别,

“我与国公夫人一见如故,望夫人不嫌弃,赶明来我府上吃个酒。”

程亦安言简意赅道,“等事妥,一定来。”

等事妥,那就是等程亦乔婚事定下来,在此之前不便走动。

一定来,可见她很给面子,也有意结识总督府。

总督夫人一面愁一面喜,心情复杂离去。

客人三三两两散去,最后只留下城南侯夫人。

程亦乔听说她在这,就避去了里间。

程亦散见侯夫人没走,可见有话说,便招呼程亦安留下来陪坐。

侯夫人先客套两句,便说明来意,

“都说长姐如母,老祖宗身子贵重,我实在不敢去打搅,能否托世子夫人帮我问个话,我们家亭儿是诚心求娶二姑娘,不知贵府彩礼有何要求?”

程亦歆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这话让她怎么回?

贺家娶她是举一半家财,足足一百五十抬,差点把半个贺家都给了她。

既然是诚心求娶,就该直接拿出诚意,列个单子让媒人上门。

而不是在这边试探。

说高了,只道姑娘家拿乔,是卖女儿。

说低了,显得上杆子似的,也中了夫家圈套称了他们的意?

程亦歆觉得这位侯夫人不大厚道。

她便不软不硬地回,“侯夫人说笑了,什么彩礼不彩礼的,相看还没个定数,问彩礼为时过早了。”

侯夫人闻言顿觉失言,面色讪讪,“瞧我,见着乔姑娘便高兴坏了,一时忘了分寸。”

“时辰不早,世子夫人忙了一想必累了,那我先告辞。”

程亦?和程亦安送她到门口,待她身影消失不见,两姐妹相视一眼露出忧色。

既然老祖宗下令命程亦欲试探侯夫人,程亦款便想了个主意,方才与程亦安合唱了一出戏,让程亦安招待总督夫人,委婉拒绝总督夫人,而她这边呢,使热情招待侯夫人,看看侯夫人什么底细。

果不其然,这侯夫人“没叫人失望”,定是见程亦安拒绝了总督府,而程亦欲这边也很拿自己当个人物,只当这事十拿九稳,程亦乔非她儿子不可了,便来程亦欲这里套话。

城南侯府再有家底,也远不及程家,侯夫人听闻这位二小姐骄纵奢靡,生怕程家狮子大开口,故意来试探。

结果反而被程家姐妹试出深浅。

姐妹俩暗暗摇头,折回暖阁内。

那程亦乔已气冲冲奔出来。

“亏那魏舒亭说自己母亲性子软,胆小,连话都不敢大声,她确实腔调儿柔软,可那话却呕得人死。”

程亦歆见程亦乔已看穿,也不藏着掖着,

“好妹妹,不是姐姐要打岔,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原先那婆婆就是这般人物,人前脾性别提多好,没有不夸的,可她就是这样偶尔哭一声委屈巴巴一句,我公爹心就软了,指东不敢往西,这样的人才不好对付呢。”

这时,程亦歆身侧一管事??也道,

“方才老奴瞧见魏公子亲自接着母亲送来垂花门,是千叮万嘱,连一点小事都要交待,可见在魏公子眼里,他这位母亲是顶顶柔弱善良不能自理的,咱们二小姐又是热性子,遇着这样的婆母,恐吃暗亏。”

程亦乔本来都已经认定了魏舒亭,今日忽然来了这么一遭,顿觉扫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委屈。

忍不住哭红了眼。

“不嫁了,不嫁了,等爹爹百年,我去做姑子!”

程亦歆见她又任性,气道,“今个儿初八,不许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程亦安连忙坐过来,将她搂入怀里,

“二姐,好事多磨,越磨越能看出真章,孰知最后遇到的不是最好的呢?”

程亦安这话很能安抚人心。

程亦乔抹了泪,

“你说的有道理,没必要因为外人坏了心情,对了,那三个小的呢,一整日忙着没见他们,可别磕着碰着了。”

程亦散左拉一个,右楼一个,往后院去,“在后院次间玩呢,我没功夫照料她们,便让姐儿们画画去了,这会儿想必已画好。”

后院正屋烧了地龙,热乎得很,已立春,没有年前那般冷了。

程亦安进屋觉得热,退去围脖交给如兰收着,自个儿便往外甥女的桌案前来。

程亦乔已经开始指点翠姐儿如何运笔。

程亦安见秋姐儿沾了一手颜泥,帮着乳娘给她洗手,一面洗一面逗,

“我们的小手谁最白,秋儿最白.....

秋姐儿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程亦散去了西次间看过儿子,又来了东次间,一进来,程亦安正弯下腰给秋姐儿擦手,侧面脖颈处现出一块暗红的印子。

程亦歆是过来人,一眼就明白端地。

程亦乔也打算牵着翠姐儿去更衣,路过程亦安身侧,眼尖便看到了,“咦,安安,你这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程亦安身子一顿,俏脸一下涨得通红。

完了,忘了混账干的混账事了。

她慢腾腾坐起来,抚了抚那印子,将衣领往上牵了牵,

“我也不知是什么虫子,不是什么大事。”

程亦乔发觉自己说完,屋子里的仆妇丫鬟各有异色,慢慢回过味来,嘿笑一声,

“哦,印子这么显眼,定是个很不好对付的大虫子。”

程亦安晓得她已看穿,恼了,扭眼瞪着她,

“保佑你也遇见个大虫子。”

翠儿憨憨问,“姨妈,什么大虫子呀,冬日有大虫子吗?不是夏日才有么?”

程亦散见二人越说越不像样,示意嬷嬷们把孩子领去净室更衣,程亦乔跟了过去。

程亦来到程亦安对面落座,剜了她一眼,

“也不注意一些。”

程亦安慵懒地往炕床一靠,疲惫道,

“他要南下,便有些不知节制...往后我会注意。”

程亦安以为姐姐是责怪她不知轻重,便解释了一句。

程亦歆却怔住了。

她不止一次想过,旁人家夫妻在那事上是怎样的。

只是性子素来稳重内敛,不好将这种事宣之于口。

可现在嫡亲妹妹就在眼前,程亦歆心里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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