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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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昱终究没能陪程亦安去下馆子,都察院一名佥都御史追到东华门外,说是漕运出了岔子,死了几条人命,尚需他去调度,恰在程亦安也十分疲惫想早些回去歇着,父女?便在东华门处告别。

这一路从琼华岛行至东华门,除了一些客套话,父女俩几无交流,程亦安还不适应身份的转变,哥哥姐姐轻易便开了口,爹爹的身份终归不同,什么缘故,程亦安也说不上来,打小没有娘,又没得到过父爱,满足不了的渴望慢慢就像塌方的洞,越塌

越深,轻易填平不了。

那声爹爹叫不出口。

她从未学着叫过。

她立在车辕上朝他笑着摆手,

“您快些去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程明显自然盼着她唤爹爹,却也知道急不来。

幸在早前吩咐过,程府的管家从程家送来了食盒,程明显亲自接过递给她,

“吃饱,回去好好歇着。”

“好!”程亦安弯腰进了马车。

打开食盒,又是五六样小菜,有她爱吃的萝卜糕,胭脂鹅脯,一小盅野鸭子菌菇汤,可见他打听过她的喜好,程亦安悄悄掀开帘,他还站在那儿,始终不曾挪步,父女俩就这般相望许久方别开视线。

程家厨子的手艺更合她胃口,心头顾虑一除,便有心情享用美食。

陆栩生忙到傍晚从西城门入城,驶至午门处,早有心腹小厮候在此处,将今日发生在皇宫的事告诉了他。

陆栩生脸色淡了下来,沉默片刻,将马缰扔给小厮,在城楼下立了一会儿。

那小忙不迭接过他扔来的马缰,告诉他,

“二奶奶很是训斥了那姚氏女一番,说是您和边关将士们用血肉之躯堵住了边城的缺口,方让她有机会在这夸夸其谈…………”

就是这么一段话不停在他耳畔盘桓,陆栩生脑海开始描绘她说话的语气摸样,忍不住笑了笑,抬首,乌鸦深鸣一声从他头顶越过,渐渐跃向那云海深处,深长的宫道巍峨耸立两侧,留给他一线天,那里恰有一片青云笼罩,恍惚想起那些在白银

山暗不见天日的年岁。

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从意气风发,到垂死挣扎,哪怕在最艰险的时候,那一千将士没想过放弃,主帅尸身陷入敌军,无异于是三军之耻,击退南康王的进军又如何,依旧没有扭转大晋的颓势,从先帝金山堡一役数十万大军折陨而始,“南康王”

三字便是横亘在大晋头顶的乌云,不除去南康王,难以雪耻。

这是一场国运之战。

是责无旁贷的奔赴。

从一千人,辗转深山打伏击,慢慢减员至五百,三百,两百,至最后一百人…………

那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双腿坏死卧在深岩下动弹不得,人已瘦如柴,却是艰难地用锋锐的石头划破手腕,那一滴滴血慢慢汇入干涸的羊皮中,递到他面前,眼底始终载着求生的渴望,

“少将军,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带着所有人的使命活下去。

是啊,就是这一口口血延续了余下一百将士的命,就是这股信念让他们撑一日,再撑一日,最终冲出白银山的重重围剿,潜入北齐营帐,让“南康王”三字成为历史。

一场大火从南康王的军帐一路蔓延至白银山,将一切烧为灰烬,他后来甚至都不曾寻到他们的尸骨。

前方,顺着广袤的丹樨往上,一百零八石阶一路通向庄严的奉天殿,陆栩生缓步前行,他从未走的这样慢,仿佛脚下踩着均是战友的一截脊梁。

行至半腰处,无尽的寒风从身后狂涌而来,陆栩生似听到有什么人在呼唤他,忍不住回过眸。

仿佛有无数个英魂矗立在他身后,可细看来,不见音容相貌,但见远山脉脉,霞云萧萧。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陆栩生。

陆栩生如寻常一般先将军营诸务禀报,皇帝也照旧亲自替他斟一杯茶,推至他面前。

“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陆栩生神色依旧,颔首道,“听说了,臣只想问陛下一句,安安可伤着了?”

皇帝侧眼瞧他,“伤着了,你得如何?”

陆生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也就这臭小子敢直视帝王而不变色,皇帝气哼一声,

“没事,她好得很,一人打?了三人,很解气呢。”

陆栩生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不愧是我妻子。”

皇帝瞪了他一眼,试探问道,“那姚氏女你准备如何处置?”

陆栩生神色淡淡,“陛下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臣内子不是替臣教训过她么?”

皇帝看着陆栩生云淡风轻的脸,忽然长叹一声。

陆栩生看着沉稳淡漠,骨子里实则桀骜不驯,那姚氏女这般辱骂他,皇帝以为陆栩生一定会置对方于死地,不成想他轻轻揭过,

“为何?”

皇帝似乎很执着要一个理由。

陆栩生忽然回眸,目光跃向窗外,落在两侧星罗棋布般的宫殿。

不远处的官署区灯火煌煌,彻夜不息,随处可见宫人官宦井然有序穿梭,这看似平静的皇城之下,不知垒了多少皑皑白骨,那些穿梭的人群也不过是这浩瀚天地的浮萍。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听到他突然开口,

“陛下,我们那么艰难地活下来不是为了杀戮……”

皇帝身子猛地一震,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忽然让这位帝王心底涌现无限的心酸。

三年了,整整三年,这是陆栩生第一次对当年白银山的事给出交待。

我们活下来不是为了杀戮。

再看他,那道英武的身影已离去许久,早早消失在夜色里。

皇帝心底被万千情绪主宰着,脑海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那些将士蒙羞。

“来人。”

这位素来以宽和著称的帝王拉下长脸,冷酷地吩咐道,

“传旨,将姚氏女关去掖庭,终身服罪。”

掖庭在皇宫西北角一处冷宫,里头关着许多犯事的宫人或官宦女眷,私下也称内诏狱。

陆栩生回到府邸,程亦安已经睡下了。

他诧异地往东次间内瞄了一眼,“睡得这样早?”

这才戌时三刻。

如兰捧着一盆刚摘好的晚菊,打夹道过来小声道,“回二爷的话,二奶奶回来气的可狠了,这么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把自己给气睡了?

出息。

陆栩生默不作声进了浴室,慢吞吞洗干净身子,搭着一件深青的袍子上了塌。

梳妆台上还燃着一盏琉璃灯,陆生借着那抹光色看清她的脸,饱满的鹅蛋脸软软地陷在枕褥间,浓密的眼睫整齐地铺在眼下,肌肤绵软如雪,很乖巧的睡相。

他好像从未这般认真看过她。

陆栩生凑过去,抬手抚了抚她发梢,将些许杂乱的青丝别去她耳后,让面庞完完整整露出来,静静看了她许久。

这么一看,这张脸当真是无可挑剔,恍若女娲一气呵成捏就的美人,无一虚笔。

这么娇娇软软的人儿竟然还会动手?

粗粝的指腹忍不住在她面颊摩挲,细皮嫩肉让人舍不得又欲罢不能,这动静大约是闹醒了她,程亦安睁开迷蒙的眸子,

陆栩生收回手,坐在一侧看她,冲着迷糊的她问,

“哪只手打的?“

很严肃的语气。

程亦安大约还没醒神,竟然很乖顺地掏出自己的右手,扔到他跟前,

“这只手,怎么,你这是要责我?”

陆栩生说不会,轻声问,“疼吗?”

这回程亦安没遮掩,很委屈地说,

“怎么不疼,现在还火辣辣的呢。”

起先不觉得,回到府上用过晚膳,手掌红了一片。

陆栩生将她掌心握在怀里摩挲,“下次别为我出头。”

程亦安瞪他,“为什么?”

“以防军营的将士以为陆某人吃软饭。”

程亦安噗声一笑。

这一夜陆某人见程亦安睡饱了,非要犒劳她,

程亦安被他摁入被褥里,衣襟已散,总觉得有风从外头灌进来,

“这犒赏我是非要不可吗?”

陆栩生眸色深深,“你什么时候见过开弓能有回头箭?”

“可是我冷...”

上首男人顿了顿,抱着她换了个姿势,这会儿被褥压在她身上,着实是不冷了,可就是....

程亦安脸红,使劲锤他,“你就不能消停一晚么?”

那男人将她扶得稳稳当当的,“你都以一敌三了,这点阵仗又算什么?”

程亦安气得咬牙。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

再也不替他出头了。

程亦安哼哼骂了他一宿。

翌日陆栩生休沐,不去衙门,就陪程亦安在书房看书,

程亦安上午读了几册诗书,午后便吩咐李嬷嬷取来陆栩生的簿册。

过去陆栩生的产业均在二太太王氏手里,铺子庄子也是她的人,马上快要到年底交账的时候,她该盘盘账,做到心底有数,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用,便有据可循了。

不一会外头来人请陆栩生过去,说是大老爷寻他有事。

才去了不到一刻钟后,又折了回来,程亦安正拨算盘呢,见他独自喝闷茶,便问,

“发生什么事了?”

陆栩生将到嘴的茶盏给搁下,“大伯寻我借银子。”

程亦安吃了一惊,“国公府中馈掌在大老爷夫妇手里,他不去公中拿银子,寻你借作甚?”

陆生神色无波无澜,

“他前段时日通过宫中中贵人结交了一位南洋商人,为此搭了不少银子进去,结果那位中贵人大约是犯了什么事,手头急缺银子,寻他开支,他便问上了我。”

程亦安坐直了身问,“你没答应吧?”

前世陆栩生就很大男人,不将钱财当回事,他那些个弟兄家里管得紧,每每瞧见他便寻他借,他呢,只要兜里有便能借出去,可没把程亦安给气死。

陆栩生见妻子秀眉已蹙起,赶忙回,“没,我一口回绝了,再说了我不问过你,岂会借银子给旁人?”

陆棚生收到程亦安刀子般的视线,神色讪讪,“过去我错了,我改。”

程亦安没好气道,“大老爷到底怎么回事?公中没银子吗?还是故意来套你的巧?”

陆栩生分析道,“公中账面大约也不大好看。”

程亦安愣了愣,旋即也明白过来。

前世她被二夫人逼着跟大夫人学账目,大夫人日日跟她诉苦,她方知道如陆家这样的国公府看着面上风光里子也艰难,大老爷喜排场,好面子,爱在族人跟前充脸面,谁家有个七灾八难他都要揽上身,偏身陆家不比程家,没有那个底蕴,程家

长房有能耐辖住所有族人的吃穿用度,且族人凝聚力极高,均以身为程家人而自豪,陆家不然,陆家老宅那些人总总爱在大老爷这里打秋风,得了好处就溜回乡享受去了,没有一个主心骨主持族务。

如此,进的少,出的多,久而久之,就得靠拆东墙补西墙。

虽说陆家中馈也不至于像大夫人说得那般艰难,但到底已露了败相。

“你打算怎么办?”

陆栩生沉吟道,“不能再让他们继续败下去。”

看来是打算出手了。

坐了一会儿,陆栩生想起那些战友遗孀,说是要去城南走一趟,程亦安就没管他。

大老爷寻陆栩生不成,只得舔着脸去找大夫人,

“你将库房压箱底的银子拿出三千两给我使一使。”

大夫人抱着自己的匣子,坐在梳妆台前朝他冷笑,

“你还想诓我呢?上回被你诓去两千两银子,说什么一本万利,只要投进去两千,便可收获两万,如今呢?改稻为桑尚需时日,你这边还没回本呢,那头又要银子……”

大老爷为难道,“这不是中贵人说是借一借吗?”

“我呸,”大夫人气笑了,站起身,“哪一回不是说借一借?你可见他还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守着咱们家业好好过日子,一家人吃穿不愁,也够你挥霍的,你偏不听,非要折腾,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每年不整出个窟窿来,

你不放手。”

说到这里,大夫人忽然悲从中来,伤心大哭,“偏我不像那王氏好命,没个好儿子替我撑腰,否则我也学她,守着金山银山养尊处优。”

大老爷见大夫人难过,讪讪开解道,“她也不好过,听说栩生那一份被要走了,如今手里也就我二弟那一份,底下还有个不中用的儿子,一个未出嫁的女儿,都靠她开支呢。”

“哟,瞧你这意思,你还得心疼上她了?”大夫人照着他脸面淬过来,

逼得大老爷连往后退至窗边,支吾道,“我有这么蠢?”

“你还不够蠢吗?没有明显的本事,却想铺程明显的排场?你也不瞧瞧咱们是什么人,有那么大家底供你接济族人?人家族里子息旺盛,个个出类拔萃,听闻他们二房三房借住在长房的两位公子哥,秋闱高中,只等明年春闱下场呢,称得上人

才辈出,你呢,带着族人整日吃喝嫖赌,家中这么多公子哥,除了当年生中了进士,竟只有两个举人,还国公爷呢,我都替你丢人!”

大老爷最不喜欢妻子拿他跟别的男人比,脸色立即拉下,狠狠拂袖而出,

“不给就不给,至于这般下人脸面...“

大夫人见将人骂出去了,心头又惴惴,恐他背着他闹出什么争端来,忙又喝道,

“回来!”

大老爷以为妻子回心转意,慢吞吞从窗口往内探来一眼,故意绷着脸,“有什么话快说!”

大夫人搁下匣子凑过来,低声道,“老太太手里还有些好家伙,你先寻她老人家救个急。”

老三是庶出,老二死了,老太太手里可不就是长房的么。

大老爷想了想道,“成,我去一趟上房。”

午后程亦安小憩醒来,想起大老爷缺银子,担心公中短了月例,寻如蕙问这月的月例银子发了没,如蕙回道,

“还真就迟了几日,今个儿一早才领来,您跟二爷的四十两都在这呢,您要瞧瞧么?”

程亦安正要说不必,见陆棚生掀帘进来了,

“去过城南了?”

“嗯去过了。”

陆栩生一副明显有话说的样子,程亦安使个眼色,让如蕙出去。

“有什么事?”她笑吟吟问,

陆栩生极少这副神色,就像是英雄为五斗米折腰的样子。

陆生见妻子笑意深深,摸了摸鼻梁,很不好意思道,

“安安,你知道当年有一千将士跟着我去了白银山,死了九百人,只活下来一百人,那九百人在我心中跟我兄弟没区别,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不马上要年关,家里总归要置办些衣物和年货....”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头一次说话这么没底气,“陛下每年都要赏我些银钱,这不还没到年关么,我想先寻你支一些,回头得了银子再补给你。”

程亦安心里早就答应了,陆栩生的家底都在她这里,只要是正当理由不能拦他,不能让男人在外头因为一点银钱失面子,不过为免助长他的气焰,程亦安还是装作不情不愿的摸样,

“给你倒也不是不成,就是一处,大项凡事要与我商量,不可背着我许东许西的。”

陆栩生痛改前非,满口应下。

程亦安问他要多少银子,陆栩生说要一千,程亦安便唤来如蕙,支给他了。

又是几日过去,快到十月底,眼看冬月在即,程家来接人了。

这回来的是长房二老爷的独子程亦浚,也是位芝兰玉树的少年,看着稚嫩一些,远不及程亦彦老道,却很诚恳。

他与陆栩生作揖,

“慎之妹婿,祖母遣我来接安妹妹回家住一阵子。”

他比程亦安大,却比陆栩生小,嘴里说着妹婿,却不及陆栩生半分气势,胜在一双眉眼生得鲜活,看起来很讨喜。

陆棚生在前堂接待了他,皱着眉问,“一阵子是多久?”

程亦浚来之前就被程亦彦吩咐过,不能给陆栩生准话,于是摸了摸后脑勺回,“大约半月?”

陆栩生脸色冷下来。

“哦,兴许七八日就成了。”

陆栩生纹丝不动。

程亦浚便头疼道,“住几日看安安心情吧,妹婿若是惦记着,大可来接嘛?”

绝口不提让陆栩生同住的事。

这是程亦彦的吩咐,程亦浚一向唯堂兄之命是从,不敢违背。

程亦安在一旁听着,心想就没客套一句将陆栩生也捎上?

陆栩生心知肚明,还是上次那句话得罪了岳父。

“是什么事要去这般久?”

程亦浚郑重解释道,“冬月初一是我们程家一年一度的亚岁宴,从初一始延续半月之久,我们族人均聚在长房,由我大伯给他们分派年例和年礼,从活物,粮食,珠宝,皮货到银钱,林林总总十几类,要分好些日功夫,每日均有流水席,是我们

程家最盛大最热闹的宴日。”

“过去外嫁女只是回家凑个热闹,吃个宴席,从我大伯学家开始,连外嫁女也有一份份例,安安的身份如今摆在明面上,我祖母交待必须要亲自来接,好生住一阵子才好。”

说白了,程家遍布在五湖四海的年租大都收上来了,如今库房堆满了宝贝,可不得先紧着长房的人挑。

而长房的几个孩子中,又紧着程亦安先挑。

别的外嫁女去一封帖子就妥,程亦安不同,恐请不动她,恐陆栩生作梗,老祖宗调兵遣将,将长房有名的书呆子给遣了来,陆生能推拒程亦彦,推拒不了程亦浚。

不能欺负老实人。

陆生侧首看着程亦安,

“你真要去?”

“我当然要去。”

她等这一日等很久了,就盼着趁长房给四房分红时,将她娘亲的嫁妆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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