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弘沉默半晌,缓缓道:“上个月,河间王和成都王突然起兵讨伐长沙王,给了长沙王很大的刺激。他在信中告诉老夫,他一直以来都认定成都王才是晋室的希望,对他唯命是从,但如今的局面让他意识到,他或许是错了。” “长沙王早该明白的,不只是成都王,其他宗室又有几个值得托付呢?”司马遹不屑道。 “长沙王说得没错,殿下果然对宗室身怀怨念。”刘弘忍不住叹息道。 我这能叫怨念吗?说的全是事实啊,司马遹心里很不服气,但又懒得跟刘弘争辩。 “长沙王在信中还说,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并让老夫来劝一劝殿下,不要再四处扩张势力了,以免引起宗室的忌恨,招致祸端。”刘弘继续道。 “本宫并没有四处扩张势力,只是想要援助益州。”司马遹忍不住辩解道。 “呵呵,殿下的话或许能瞒过旁人,但怎么能够瞒过老夫呢?”刘弘无奈的笑了笑:“殿下刚来襄阳时,治下只有襄阳一个郡,如今却有六个郡听命于殿下。而且,据老夫所知,殿下所任命的官职全都比拟朝廷,但凡明眼人都知道殿下其志不小啊。” 司马遹很想当场发作,但碍于刘弘是长辈,终究没有说出口。刘弘看出司马遹心中不服,语气也有所缓和道:“不过,老夫也听人说,殿下治下的这几个郡百姓都安居乐业,仓廪充实,内无寇盗横行,外无叛军进犯,很多外郡百姓都自愿托庇于殿下。” “本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但求有益于黎民百姓。”司马遹昂然道。 刘弘沉默半晌,感叹道:“细思殿下之所为,确实对得起这两句话。” 思索片刻,司马遹郑重对刘弘道:“本宫有一事相求,还请刘公成全。” “殿下但说无妨,只要不有违道义,能帮的老夫一定会尽力。” “刘公放心,本宫从不强人所难。”顿了顿,司马遹正色道:“再过一段时间,本宫可能要北上救回长沙王。” 此言一出,刘弘、司马虓和陶侃等人都惊呆了,刘弘甚至失声道:“殿下要去洛阳参战?” “不是参战,是救回长沙王,就他一个人。”司马遹一字一顿道。 “可是现在河间王和成都王正在围攻洛阳,殿下要如何救回长沙王呢?”刘弘还是不解。 “刘公无需多问,本宫自有本宫的方式,但请刘公在本宫经过义阳和南阳时行个方便。” 从襄阳北上洛阳,必须经过义阳和南阳两郡,而义阳和南阳如今都在刘弘控制当中。 刘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因为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犹如痴人说梦。 此时,洛阳正在爆发超过三十万人参加的大战,司马遹如何知道司马乂一定会败呢?如果他真的败了,司马遹又拿什么去救他呢?这和参战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旁的司马虓颇有些坐立不安,很想劝说司马遹,但又不便当着刘弘的面开口。 过了一会儿,刘弘颓然的叹了口气:“好吧,如果殿下真有此志,老夫必当成全。” 司马遹连忙站起身,诚恳道:“那本宫就代长沙王谢过刘公了。” 听闻此言,刘弘颇有点哭笑不得,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一定能救出长沙王? 留在襄阳休整一夜后,刘弘第二天便带着陶侃一起返回江陵,司马遹和司马虓一直送到了城外。 临行前,刘弘对司马遹郑重道:“殿下放心,老夫一定替晋室守护好荆州,不让荆州百姓再受战火之苦。” “刘公既有此言,荆州百姓幸甚。”司马遹恭敬的对他行了一礼。 刘弘走远后,司马虓迫不及待的问道:“殿下,您真的打算去洛阳吗?” “当然是真的,为了长沙王,本宫值得冒这个险。”司马遹淡淡道。 “殿下,我们拿什么去冒这个险呢?”司马虓非常罕见的急眼了:“眼下,我们全部兵力加起来,就算是将处仲的兵力调回来,也只有两万多人。凭着两万多人去洛阳,那不是冒险,是去送死啊,连渣都不剩啊。” “本宫可没说要带这么多兵力去洛阳。”司马遹好整以暇道。 司马虓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这,这么,这么多?这还多?” “太傅,放心吧,本宫不是无脑之人,也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走,先回去吧,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呢。”司马遹一面说,一面将司马虓拉回了城中。 接下来的几天,司马虓反复问司马遹到底如何搭救司马乂,但司马遹就是不开口,也没采取任何行动。最后,他就当司马遹知难而退,自己放弃了。 十月时,从益州传来消息称,李流病逝,李雄正式成为叛军领袖,并一举占领犍为郡,将成都围得只有东南一条路可走,相信要不了多久,罗尚只能弃城而走了。 不久,从洛阳传来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司马颖派陆机领兵二十万攻打洛阳,结果被司马乂打得大败,一战损失十六位大将和数万士兵。 得知这个消息后,司马虓咋舌不已:“太疯狂了,陆机是什么人,他可是陆逊之孙,陆抗之子,出身将门世家,长沙王这是要一战封神啊。” “陆机徒有虚名而已,做做文章还行,行军作战并非他所长。”司马遹轻描淡写道。 司马虓愣了一下,你怎么啥都知道?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便有些不服气:“殿下应该没有见过此人吧?说得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谁说本宫没有见过陆机?”司马遹不以为然道:“他当年也是贾谧的金谷二十四友之一,本宫还是见过几次的,对他的观感实在不佳。” “好吧,还是殿下有识人之明。”司马虓无奈道,继而又笑道:“成都王居然把二十万大军交给一个之前从没领过兵的人,这心未免也太大了。” “呵呵,太傅现在知道成都王是什么人了吧,只看名气,不看实力。这样的人,锦上添花还行,指望他力挽狂澜,能把先帝气得从陵里爬出来。”司马遹说着说着有些嗨了。 “殿下,此话大大不敬,以后切不可在外人面前这么说。”司马虓正色道。 司马遹说出口就意识到了大为不妥,连忙道歉道:“太傅批评的是,本宫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