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时 主院隔壁,被阵法笼罩的院落仿若水晶被擦去了尘土,天清气朗,月华肆意地铺满整个院落。 院子中间,赤裸着上身的黑瞎子盘腿坐在地上,精壮的肌肉线条,上面是纵横交错的新旧疤痕,透着一股野性的美感。 他的周边按照星宿方位有序排列着一面面绣着红色火纹的黑色三角阵旗,阵旗之间互相关联出一个神秘的图腾——朱雀! 朱雀作为先天四灵之一,不仅代表着南方,还象征着火和夏季。 在古人的信仰中,朱雀是“灵魂使者”,能够接引死者的灵魂。 地上的朱雀图腾透过月华,隐隐与天上的朱雀星宿交相辉映,借星宿之力,渡逝者冤魂。 黑瞎子口中含着一颗清心丹,回想着苏黎交代的话,有些紧张地紧了紧手心,手中的聚阴玉佩要不是被大能炼制过怕不是得被他生生捏碎。 在和背上的阴灵分开之前,他会经历阴灵所经历的一切,他要守住心神,不管经历多么大的痛苦都要保持冷静,不能被记忆同化。 经历别人一生记忆是一件很凶险的事情。 以第一视角经历一遍对方从出生到死亡的一切,所有的经历都会给人一种这就是我的错觉。 意志力稍微薄弱一点的,最轻都得落个精神分裂不可。 黑瞎子虽然有点紧张,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毕竟他黑爷这名声也不是吹出来的。 他可是十几岁时被那群汪汪叫带进青铜门,还能成为唯一一个活下来并凭着一股子狠劲儿逃回来的狠人,甚至因为此番经历成了一个长生体。 从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到心狠手辣的黑爷,瞎子就没怕过。 随着苏黎双手掐诀,越来越多的月华带着星宿之力汇聚而来,在院子一角围观的解雨臣和张启灵也第一次见到了纠缠折磨了黑瞎子多年的那只阴灵。 一身大红嫁衣,披散着一头长发,双手搭在黑瞎子肩头。 本该是双眼的位置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圆孔。两边从嘴角到脸颊的皮肉被生生割开,又被用黑色的丝线连嘴一起缝上。 下半身应该是双腿的位置居然已经融入了黑瞎子的身体,整个魂体看上去像是从黑瞎子身体里长出来的一般。 而此时被围观的黑瞎子已经沉浸在了幻境之中。 “宝云。” “宝云,你又调皮。” “宝云,爹爹走镖刚回来,十分疲累,快下来,别闹爹爹。” 一道温柔的女声轻唤着。 “没事儿,咱宝云最乖了。” “爹爹不累,爹爹现在就可以带着咱宝云去骑大马,逛集市。” 憨厚豪爽的男声继而响起。 名叫宝云的小姑娘,在十四岁之前可以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 娘亲温柔似水,从有记忆起宝云就没见过娘亲与人生事,说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就算她调皮捣蛋,娘亲也只会温温柔柔地教导,细细地和她说道理。 父亲高大威猛,是这镇上镖局数得上号的镖师,虽然时常离家走镖,但出门在外也是时时惦记,在外面看见什么合适的稀奇的小玩意儿都要给带回来,只要回家那必定是大包小包的给娘俩带好东西。 五大三粗的汉子到了娘俩面前,就连说话都会努力夹着嗓子,就怕吓着自己娇养的俩宝贝疙瘩。 而这一切,却在宝云十四岁这年毁了。 明明还有一年,她就及笄了,明明爹爹出门前还在和娘亲商量给她准备及笄礼。 可宝云和娘亲没有等回那个扛着大包小包的高大身影,只等回了镖局送来的一坛骨灰和二十两抚恤金。 本以为只是一趟普通的行镖,却不想一整队镖师有去无回,等过了约定的时间,镖局寻着路线找过去,却只找到兄弟们的尸骨,押送的物品和东家踪迹全无。 从那以后,宝云的噩梦开始了。 先是原本住在村里的祖父母与大伯一家强行住进了他们的小院,霸占了她的家,口口声声的说娘亲和她克死了爹爹,将他们赶去了柴房。 一句孝道,一句避嫌,就连镖局的叔伯们也只能时不时来威慑一番,其它的却无从插手,柔弱的娘亲强撑着悲痛,艰难地护着她。 本以为这已经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了,却不想,黑了心的人是没有良知的。 大伯一家早就已经盘算好了她的去处,出落得越发好的容貌成了催命符。 那日镖局接了一个大单,除了留守在家的几个镖师以外,其他人都出了门。 也是这一日,他们打晕了娘亲,绑走了她。 他们本来是要把她卖到楼子里的,她生的好看,年岁又正好,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姑娘,可以卖个好价钱。 却在这时,镇上的大户刘家要给刚过世的公子买个良家女孩儿配冥婚,给的价是楼子里的三倍。 她被连夜送进了刘家,就那么被堵着嘴,换上了喜服,被押着和个死人拜了堂。 黑瞎子看到这里,心里已经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口中的清心丹让他保持着清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还是让他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