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集上的“曹记客栈”,刘莺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这里干了半个多月了。 曹氏特意把她干活的位置挪到临街的大窗前,让街上的行人一抬眼就能看到她那张俏丽的脸蛋。 大伙经过她那张大窗时,有时候看见她在和面包包子、有时候又看见她在切肉切菜。 她那忙忙碌碌的身影,甚至偶尔还会引来几个闲人站在街对面痴痴地驻足观望。 才十多天的时间,整个西陵集的摊贩们就都已知道“曹记客栈”收留了一个俊俏丫头,过来打探的人多了,顺便进来吃饭的人也多了起来,前两天甚至还有几位路过的客商,专门找到“曹记客栈”入住。 眼见店里的生意好了不少,老曹夫妇整天乐呵呵的,他们对刘莺态度也变好了许多,那是越看越顺眼,有时候甚至都感觉这就是自己的亲孙女了。 闲下来的时候,曹氏偶尔也会拿起针线来绣一绣花,既用来装饰一下鞋帽,又可以打发时间。 这天下午,曹氏见店里忙得差不多了,反正闲着也没事,她于是便招呼刘莺:“丫头,过来跟奶奶绣花吧,你学过吗?” “学过一点,以前我奶奶都教过我的,纺线、织布和绣花都学过的。”刘莺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 “那你绣一下看看。”曹氏拿过一只黑色的鞋面,那上面已经绣了一朵大蓝花,旁边搭配的一个花蕾还没完工,曹氏于是吩咐刘莺,“你就绣这个花蕾吧。” “好的,奶奶。”刘莺接过针线就轻车熟路地绣了起来。 没过多久,曹氏就看出了端倪:这丫头绣花的水平显然要高过自己。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常年忙着开客栈,绣花的水平也就是二把刀,但是被这么一个小丫头轻松打败,她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曹氏于是自我解嘲地说道:“今后我就只能绣鞋面了,像帽子、团扇这些精致活都交给你吧。” 这时,隔壁麻布店周掌柜的女儿二丫——六七岁的小丫头,背着手一摇三晃地走进老曹店里。 她见曹氏和刘莺正凑在一起绣花,于是也兴致勃勃地走过来,趴在刘莺的木案前,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地傻看着。 过了半天,她终于蹦出来一句话,“姐姐,刘莺姐姐,你绣得真好看,你长得真好看。” “二丫也长得很好看。”刘莺偏着头逗她,弄得二丫很不好意思,她连忙叉开手指捂着自己的脸,呵呵地傻笑着。这副窘态直弄得曹氏也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收拾完楼上客房的卫生,老曹变得无所事事。他听到楼下的曹氏和刘莺在逗二丫玩,于是也百无聊赖地走下楼来,故意逗二丫道:“哎哟哎哟,你们快看,二丫的脸都红了。”只羞得小丫头屁颠屁颠地赶紧跑走了。 “我说你来凑什么热闹?”曹氏埋怨老曹,“你看,你一来就把那小丫头片子给羞跑了。” “呵,她一个小娃娃,等下不又会过来的嘛,你嚷嚷个啥?”老曹随口反驳。 “爷爷,我听你和奶奶的口音好像也不是本地的,”刘莺抬起头来,看了看老曹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啊?” “哦,我们是陶丘的,离这里……估计得有两百五、六十里地。那里以前是曹国的都城,热闹着呢。”老曹见刘莺问自己,连忙靠在发妻曹氏的旁边盘腿坐了下来。 “陶丘,曹国的都城?那里应该很大吧,你们怎么会搬到西陵集这种小地方来呢?”刘莺不禁有些好奇。 “唉,说起来也是一桩伤心事,”老曹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发妻。 曹氏没有吭声,老曹于是便继续陈述起来,“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宋国攻打我们曹国,攻打我们的都城陶丘。经过一场大战,陶丘城最终被攻破了,曹国被灭,我们唯一的儿子也在城破时丢掉了性命。” “啊?”刘莺感到有些吃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不知道我们当时有多伤心,我都恨不得跟着儿子走了,还是老头子把我拉回来的。”曹氏忍不住也接过话茬,同时握住老曹的手,“我没死成,但是活着难受,在那陶丘城里,到哪都好像能看见自己儿子的身影,受不了……” “受不了,的确受不了。”老曹也摇了摇头。 他见刘莺正傻傻地盯着自己,于是把手一摊:“这不就搬到这里来了嘛,心想着等时间久了,没那么难受时,再搬回去。谁知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样的伤心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我说啊,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咱们也无能为力,唉,急也急不来。”曹氏像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忽然又醒过神来,“哎,老头子,今天估计没人会来吃饭了,咱们去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一热,凑合着吃一顿吧。” “丫头,你就继续待在这里绣这个鞋面,我跟爷爷热饭去。”曹氏又吩咐刘莺。 “好的,奶奶。”刘莺答应了一句,她隔着木栅栏看着老曹夫妇在外间忙碌的身影,突然间,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不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家的感觉吗? 爷爷奶奶在忙着做饭,自己则坐在里间绣花。不用担心风吹雨打,也不用担心吃不上饭,更不用担心被人偷抢……现在是如此的安全、如此的温馨,此刻真是太幸福了。 “要是公子也在就好了,要是公子也在就完美了。”刘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在心里默默地思念起子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