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谢氏带着施姨娘和三个儿子,迎着定国公快步进来正堂。 定国公进屋后,便跪在太夫人面前:“儿子让母亲担心了!” “起来起来快起来!”太夫人双眼冒出老泪,赶紧起身扶着定国公起来。 母子好一阵寒暄,这才落座。 定国公简单说了边疆的情况,确定异族被打服了,三五年不敢再犯大楚,众人这才放心。 接着,定国公又说皇帝的安排:“陛下的意思是,等大郎和郡主成婚之后,兵部尚书会请辞归乡,我再上任。” 谢氏有点不理解:“陛下怎么安排你进兵部?之前你不是说,有意让你进吏部或者户部吗?” 太夫人斜眼睨着她:“圣上的安排自有深意,我们安心等候诏令便是,官职又不是妆奁里的首饰,任你喜好挑选。” “母亲,这也怪我,之前和元娘说过,您就别怪她了。”定国公立刻替妻子解释。 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太夫人便没有在这件事上计较,转而问起上任之前的安排。 定国公笑道:“儿子已经安全回京,自是好好休息一番,陪陪母亲,陪陪夫人和几个孩子。” 太夫人点头:“你说的也是,不过你书房伺候的两个婆子年纪大了,去年谢氏便做主放她们去了庄子上荣养,我想着你身边少不了人伺候,便做了主,请琼娘回来伺候你。”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年轻的丫鬟一脸奇怪,谁是琼娘? 竹心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下子没想起来。 只是余光看到谢氏笑容凝固,站在她后方的施姨娘低头,满脸惊讶。 接着,方嬷嬷便带着一名容貌清秀,眼角生出细纹的妇人上来,穿着朴素但得体大方。 她上前来,先给太夫人请安,接着便看向定国公,盈盈福身:“民妇叶氏琼英给国公爷请安。” 竹心立刻垂眸,居然是她。 吴妈妈在太夫人身边当丫鬟时,名字是寒英,那么这个叶琼英肯定也是贴身伺候过太夫人的。 不会是—— “母亲,你怎么把她请回来了?”定国公脸上看不出情绪,却还是认为太夫人做得不对。 太夫人淡淡道:“五年前,她丈夫落水溺亡,艰难带着两个孩子过活,去年冬天雪大,她熬不下去求到了我这里来。 我想着到底伺候过你一场,咱们定国公府在外的名声向来极好,我岂能就这么敢她走?便将她留了下来。” 谢氏的脸色已经渐渐发白,定国公转头用眼神安抚完妻子,又对太夫人道:“她求到母亲面前来,给她置办个小宅子,再多给些银子就是,怎么能又让她来府里当下人呢?” 太夫人视线落到谢氏脸上,似笑非笑的问道:“元娘,你说说看,琼英应不应该留下来?” 闭了闭眼,谢氏起身回禀:“既是母亲做的决定,儿媳无异议。” “你看,元娘都同意了。”太夫人看向儿子,接着招手叫叶琼英过来,拍拍她的手,“你安心伺候国公爷。” 叶琼英轻声应是,太夫人看向谢氏:“元娘,琼娘入良籍多年,她两个儿子在私塾念过几年书,颇有些聪明。 大郎前些年一直想办族学未成,我们便按照你的提议,资助西岭书院至今,琼娘的两个儿子便都安排进去吧。” 谢氏竭力按住心里的怒气,平静道:“母亲,西岭书院的山长是看在我们谢家的面子才勉强上任的,他的脾气您也知道,收下的每一个人学生都得考核通过才行。” 太夫人微笑:“无妨,到时候我让大郎送这俩孩子去考核便是。” 谢氏再也待不下去,找了借口提前离去。 “施氏,送老爷去书房休息。”太夫人扶着额头说了句,转头带着松鹤堂一众人等回了松鹤堂。 定国公面色微沉,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差了吗? 施姨娘走到定国公面前,忐忑出声询问:“老爷要回书房吗?” “回!”定国公抬头,扫了眼梁沐祈三人,“你们三个跟我来。” 梁沐祈忙不迭起身,跟在父亲身后,去往采樵斋。 拙春院,付嬷嬷挥手屏退所有人,急急扶谢氏坐下,小心掰开谢氏箍紧的五指,掌心果然掐出血来,指缝里全是刺目的红。 “哎哟我的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咱们不是早就知道叶氏回京了吗?何必在意呢,国公爷还是站着您夫人这边的。” 谢氏咬牙切齿的回道:“那女人陪着夫君一块长大,到底情分不一般!所以我才执意送她走的! 当年的高氏生了儿子,夫君还不是任凭我处置!今天叶氏那贱人明明已经年老色衰,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夫君在意的却是婆婆没有安置好她!不应该叫她回来当下人!你叫我如何不在意!他娘还想送叶氏俩儿子进西岭书院!?” “做梦!”谢氏冷笑,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看来她活着一天,这个后院我就一天不能做主。” 付嬷嬷有些担心,提醒道:“国公爷最是孝顺太夫人,咱们要是做得太过,会不会……” 谢氏静静地道:“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婆婆未必全都清楚,但她想挑拨我和远郎的夫妻感情,还是轻而易举的。” 付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夫人想等郡主进门再做反击,太夫人投鼠忌器不敢太过。可太夫人和太后的关系……” 谢氏轻笑道:“淮阳王心疼女儿,淮阳王妃可看不得嘉淑郡主过好日子,前王妃怎么去的,婆婆比任何人都清楚。 嘉淑又是个极孝顺的孩子,若是有机会查清生母的死因,岂会什么都不做,安心做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松鹤堂正屋里,太夫人单独留下竹心,怅然对她道: “琼英的亡夫是我亲自把关的,家境人品都挑不出错来,头几年夫妻也恩爱顺遂,陆续有了两个儿子。 只是她丈夫屡试不中,日渐消沉颓废,放弃科举后,教书不成,又舍不下身段去经商养家,最后竟沾染上酗酒的恶习,失足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