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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江美舒听到母亲的碎碎念,她默不作声,好半晌,等母亲把脾气发泄完了,她才轻声问道,“能买别的吗?”
王丽梅,“吃啥补啥,你爸骨折就是要用大骨。“
“那能用鸡吗?”
“鸡汤也补人的。”
江美舒忍不住说了一句。
王丽梅看了她一眼,笑骂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呢?猪肉都买不起,还别说鸡了,我们家哪里有肉票,每个月月肉票下来,全部和人换东西了。
“家里一两肉票都没有。”
江美舒试探道,“和人换?”
王丽梅摆手,“不废这个事了,我们就是换到了肉票,也不一定能抢得到肉。”
“连大骨头都买不到,肉哪里得到我们买。”
但凡是限购的东西,普通人不会有门路的。
“算了。”王丽梅叹口气,“就当是白跑一趟了,我去买几个鸡蛋,回去给你爸窝个鸡蛋面好了。”
这已经是顶顶能补身体的了。
至于骨头,肖想不到就不想了。
江家。
陈秘书到了以后,江家竟然没有人,门在锁着。
陈秘书愣了好一会,这才找到隔壁的荷花婶问道,“同志,你知道江家人去哪里了吗?”
荷花婶总觉得陈秘书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不过,瞧着他一身气势,不是个简单,荷花婶顿时警惕了几分,“你来江家人做什么?”
“送点东西。”
陈秘书甚至没提梁厂长的名字。作为梁秋润的秘书,想领导所想,是他的基本工作。
荷花婶听到他说送东西,顿时警惕少了几分,“江家出事了,老江去了医院,丽梅他们好像一大早去市场上买肉了,大儿子大儿媳妇也都去上班了。”
“家里只有三个娃娃,这会在巷子口玩,我去把他们喊回来。”
这话一落,荷花婶就朝着大杂院外面,一阵河东狮吼,“江大乐,回来了。”
“你家来客了!”
江大乐今年六岁,听到动静顿时撒开丫子往家里跑,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妹妹。
大的四岁,小的三岁,两个小屁孩还穿着开裆裤。
江大乐跑的快,人瘦的跟麻杆一样,越发显得脑袋大,“荷花奶奶,我家有客人?”
六岁的小孩,如今已经被家里当做半个大人了,在大人们在忙碌的时候,她身为大姐,要照看弟弟妹妹。
荷花婶点了点头,指着陈秘书,“就是这位,你们有钥匙吗?”
江大乐警惕地看了一眼陈秘书,“我不认识你。”
陈秘书没想到今儿的自己短短时间内,被怀疑了两次,他忙证明自己,“我是你爷爷的朋友,来给他送东西。”
他指着蛇皮袋子,“能把门给我开开吗?我把东西进去,你们就在家把东西看好了可以吗?”
陈秘书这边还赶时间,想要早点回去送梁厂长去医院,所以他不断的去看手腕上的手表。
江大乐犹豫了下,“我要先看看是什么东西。”
陈秘书立马答应了下来,解开扎紧的袋子口,让江大乐看了一眼,当江大乐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捂着嘴巴,“好多??”
肉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陈秘书捂着嘴巴了,“我提进去屋内去,你能看好吗?”
江大乐点头,大眼睛明亮,“能。”
“那你帮我把门开着。”
江大乐二话不说,从门口那一堆蜂窝煤里面,扒拉出来了一片黑乎乎的钥匙,吹了一口灰,便把门打开了。
陈秘书把东西送进去后,便再次把袋子口扎了起来,在江大乐耳边嘀咕了一句。
“听懂了吗?能做到吗?”
江大乐点头,“能!“
肯定能!
“你守好了以后,若是你家人回来,怎么说?”
“就说是陈叔叔送来的。”
陈秘书这才放心了去,转头离开,眼瞅着荷花婶还探头进来张望,却被江大乐给砰的一声关上门,“荷花奶奶,我们要等我奶奶回来,你不能进来哦。”
关上门。
江二乐想去把袋子打开,却被江大乐一巴掌拍飞,“要给奶奶拆,我们都不能拆。”
江二乐不服气,“你都看到了是什么,不让我看。”
江大乐扬起拳头,江二乐瞬间不吱声了。
外面。
陈秘书都走了,又回头看了一眼江家,“也不知道指着孩子能不能办成啊?”
“算了,先去接梁厂长。”
一会梁厂长还要去医院呢。
大不了到时候再解释一下。
反正后面还有东西要送。
王丽梅回来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毕竟没买到大骨头,不过买了十个鸡蛋回来。
也算是勉强了。
只是,等王丽梅和江关舒一进屋,就看到三个孩子守着一个蛇皮袋子。
“怎么了这是?“
“怎么没出去玩?”
平日三个孩子在外面玩的都不着家的。
“奶奶,姑姑,你们来看。”
江大乐牵着江美舒神秘兮兮道,“肉,好多肉。”
江美舒和王丽梅还以为她开玩笑呢,这年头哪里有用蛇皮袋子装肉的啊。
瞧着大半袋子的东西呢。
结果,把蛇皮袋子一打开,好家伙好大一块整排骨,外加两副筒子骨。
咕咚一声。
江美舒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妈,你说那个杀千刀的把大骨和肉都买了,是不是都送我家来了?”
老天奶。
她穿来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肉啊。
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江美舒只觉得嘴巴里面分泌的口水越来越多。
咽不完。
根本咽不完。
馋的厉害。
王腊梅也惜了下,“是吧?没想到这杀千刀的竟然是我自己。”
她提着袋子掂量了下,“估摸着有十好几斤呢。”
“谁送的啊?大乐。”
江大乐摇头,“不知道,对方让我问他减陈叔叔,而且还说姑姑肯定知道。”
这话一落,江美舒一下子就知道送肉的是谁了。
“陈秘书?”
“陈秘书送的肉?”
“不对。”江美舒难得头脑风暴了下,“陈秘书不会无缘无故给我们家送肉,而且他也没这个权限。”
在全城供肉紧张的情况下。
他竟然?了这么多肉。
“是老梁?”
江美舒下意识道,“妈,你说梁厂长为什么送我们这么多肉?”
王丽梅,“许是因为你爸?”
还真有这个可能。
“老梁这人??江美舒想了下,“还挺周到?“
“是挺周到,不过我瞧着倒像是为孩子赔礼道歉,轻车熟路了。”
王丽梅把肉拿了出来,好家伙,这么大的一块排骨,几乎有小半边了,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肉。
当然,江美舒也是,“那我们这肉要不要?“
“当然要。”
“你爸也不能白救人不是吗?”王丽梅说,“梁厂长既然没让厂里人来送,只让秘书上门,这说明的是个人的赔礼道歉,那我们干嘛不收?“
王丽梅立马收拾了起来,把大骨头单独挑了出来,“我来炖上,一会送到医院去,给你爸补身体。”
江美舒嘴馋的厉害,厚着脸皮,“妈,能不能切一根排骨丢进去一起炖了?”
老天奶。
她最爱吃的就是排骨了,而且还是精排骨,上面的瘦肉连着白色肉花炖耙了以后,一口下去瘦肉软,肥瘦香,连带着骨头渣子都能给抿碎了去。
天知道,她多久没吃过排骨了。
虽然是给她爸的弥补,但是这么大一块,给她一小块总行吧?
搁着平日里面,王丽梅肯定就拒绝了。毕竟,她这人抠门,过日子精打细算。
这一次看到家里有这么多存货的情况下,她果断的答应下来,“切一根下来,一根丢进去炖,炖好了切成小块,一人尝一块。”
家里上一次开荤腥,还是过年的时候,这算起来都过去大半年了。
这下,不止是江美舒高兴,就是家里的三个孩子也高兴。
江二乐更是童言无忌地说了一句,“要是我爷爷天天摔断腿就好了。”
这样就能天天吃肉。
这话说的,王腊梅给了他一巴掌,“你个棒槌,好耐都不懂。”
江二乐吐了吐舌头,调皮的跑了出去。
炖大骨的时候,王丽梅还特别奢侈的切了两根白萝卜进去,虽然肉少,但是萝卜沾了肉味,那和吃肉也差不多了。
大骨炖萝卜,实在是香。
还没炖好呢,那一股肉香味就传的满院子都是。
在家的人就忍不住四处寻味,“谁家在炖肉啊?”
“这不丰年不过节的,吃这么好啊?”
这肉味实在是太香了一些,直冲天灵盖的那种。
王丽梅推开窗,“我们家纯大骨头,老江骨折住院了,弄点大骨给他补一补。”
这下,大家才不在去寻摸了。
只是,有的人家太久没吃肉了,大人还好知道分寸能忍得住,这孩子哪里忍得住啊,哭的嗷嗷叫。
最后大人没法子,拿了一个碗出来,狠狠心舀了碗棒子面出来,“拿着去你江奶奶家,用着一碗棒子面换一碗骨头汤回来喝。”
孩子顿时欢天喜地去换了。
到了江家。
那石头把碗一举着,朝着王丽梅可怜巴巴地看着。
“奶奶,我奶让我跟你换。”
这下,王丽梅看懂了,她叹口气,让江美舒拿个碗,把棒子面给接了过来,盛了一碗大骨头汤给对方,临了又加了两块萝卜进去。
沾着油花的萝卜,她的软烂,闻着就流口水。
石头捧着碗,欢天喜地的出去。
江美舒也是这个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吃肉的艰难。
真的。
不是他们家吃肉不容易,是整个社会所有人吃肉都不容易,平日里面吃一口肉就跟过年了一样。
所以,当王丽梅夹了一块排骨给她的时候,她小口咬着嘴里的排骨,瘦肉连着肥肉花,香的她舍不得咽,“妈,真好吃。”
江美舒掰了一小块肉塞到了王丽梅嘴里,王丽梅说不要,只是入口的时候,她却也忍不住停顿了片刻。
太久没吃到肉了。
这让她有些恍惚。
“这梁厂长人是真不错。”
孩子是犯错了,但是能像他这般郑重对待赔礼道歉的,整个肉联厂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更何况,他送的赔礼还这般恰到好处。
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递过来了枕头一样。
江美舒吃完了一块小排骨的肉,吮吸着骨头,骨头里面藏着汁水,一吮还有骨头渣,一抿就化。
“老梁是个好人。”
不管是从系统口中,还是姐姐口中,都能听的出来。
他是个好人。
一辈子为了肉联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哪怕是婚姻虽然不如意,他不举,也没碰过姐姐,但是却给了姐姐一辈子的体面。
让她衣食无忧,不为生计发愁。
只是人无完人,是人都有缺陷,老梁也不例外。
对于江关舒来说,她只喜欢看人的长处,这样相处下来才不会觉得累。
听到女儿的话,王丽梅也犹豫了,这样来看梁厂长其实也不错。
不过,算了,梁厂长在好,有那么一个叛逆桀骜的儿子,这都不是良配。
如今有了多的选择。
原先看好梁厂长的王丽梅,也动摇了。
不过,这一顿肉下来,倒是让王丽梅对梁厂长的怨气消散了几分。
抛开他那个精心儿子不提。
梁厂长真是一位好厂长。
隔壁纺织厂的工人在用机器的时候,一只手都给弄断了,别说给肉了,厂长连面都没露出来过。
这样对比下来,他们肉联厂的梁厂长还算是不错的?
不过,在不错也不是合适的相亲对象。
王丽梅胡思乱想的一遭,“把这都盛起来,我在下点挂面进去,干捞装起来,一起送到医院去,我们替你姐,让她回家。”
江美舒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家里没有保温桶,只能用铝制饭盒,铝制饭盒又太浅了,最后还是用了大搪瓷缸,装了满满的一缸子。
火急火燎的往医院赶。
她们到的时候,护士已经查完房了。
江陈粮在床上躺着打点滴,沈战烈买了窝窝头上来,一共六个榨干了他身上所有的钱。
还打了一搪瓷缸的菜汤过来。
几人就这搪瓷缸喝菜汤,啃窝窝头。
江美舒就是这个时候来的,看到这一幕,她莫名的觉得心里一酸,想说住院生病,怎么吃这个啊。
还是杂粮面窝窝头。
“你们怎么来了?”
还是江美兰先反应过来,立马站了起来。
江美舒立马小跑了过去,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把江美兰手里的窝窝头给抢了过来,“给我吃,你去吃饭。”
江美兰怔了一下。
江美舒推她,“快去。”
“你去尝下,绝对好吃。”
“我在家尝过了。”
这话一落,江美兰无奈,“我吃窝窝头就好。”
“一样也能顶饱。”
江美舒眼睛一瞪,难得强硬了一回,“让你吃你就吃,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把搪瓷缸一打开,肉香味瞬间扑面而来。
王丽梅已经给江陈粮的,那份单独拿出来在喂他了,剩下的这一份是给江美兰和沈战烈的。
“听美舒的,辛苦了一晚上,快吃吧。”
大骨汤炖萝卜,外加一大盒二合面面条,这是给江美兰和沈战烈的。
给江陈粮的那份则是正儿八经的细粮,富强粉做的挂面,香的不行。
“哪里来的肉?还有骨头?”
不止江陈粮疑惑,江美兰也是。
江美舒给他们分面浇汤,“陈秘书送的,应该是梁厂长道歉?“
“我也不确定。”
江美兰听到这话后,她想了下确实是梁秋润的风格。
上辈子她嫁给梁秋润,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她日子从来都不差的。
那是因为梁秋润钱票给的足。
从来都不短她的,甚至还翻倍给。
想到这里,江美兰咬了下唇,把自己碗里面的大骨,夹了一块到了沈战烈碗里面,“一起吃。”
沈战烈从江美舒抢走江美兰手里馒头时,他便不说话了。
一直沉默着。
直到江美兰把骨头夹到他碗里面,他才回神,他低头看着江美兰。
虽然没说话,但是那一双澄澈的眼睛里面,却带着几分愧疚。
是他没本事。
所以让她跟着他一起受罪。
江美兰咬着面条,喝了一口大骨汤,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起来,“我们家也买不起呢。”
她笑着,“都一样的,这是沾了梁厂长的光。”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沈战烈还是觉得难受。
他侧头看着江美兰吃饭的样子,她眉眼动人,笑容宽慰。
沈战烈在心里发誓。
他不会一直穷的。
他会让他的妻子,过上好日子的。
在等等他。
在等等他。
沈战烈的心路历程没人知道,或许江美兰知道,只是人多她也不好说。
倒是病床上的江陈粮,吃了一口排骨,那上面的肉味让他满足的眯着眼睛,“真是好久没吃过肉了。”
上一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不过他就尝了个味,剩下的都给孩子们吃了。
“这样看,我这胳膊捧的值。”
尤其是王丽梅和他说了,家里的肉还有十几斤,他就觉得这摔的更值了。
这话说的,王丽梅抬手打了下他。
旁边的陆奶奶看到他们这一家子人,忍不住笑,“你们家风真好。”
这么多病人,哪个病房不是哭天摸地的,唯独江家还能笑得出来。
人乐观啊。
这话说的,王丽梅忍不住骄傲道,“是,家里穷了点,但是从上到下都是团结一致的。”
越是这么说,陆奶奶越是喜欢,他们家太糟心了,她太知道遇到一个好亲家的好处了。
于是,她抬眼打量着江美舒,她在收拾碗筷,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掉在额前,侧脸柔美,线条流畅,皮肤白细嫩,真是漂亮的跟画里人一样。
看着也温柔贤惠。
陆奶奶越看越喜欢,“我家致远一会就上来了。”
陆致远也下去买饭去了。
所以刚好和江美舒错开了。
“不急这会,我们今儿的一天都在医院守着。”
这话说的,江美舒有些纳闷,看了看这个,看了看那个,但是却没人说话。
她索性也不管了,直接拿着碗筷,去公共水房清洗去了。
她走了以后。
江美兰立马不吃了,她去向母亲王丽梅,柳眉一竖,“你没和她说?”
王丽梅嗯了一声,“就当朋友见一面,成不成后面在说,相亲也是后面在说。”
她算是学精明了。
江美兰觉得这也是个法子,她思索了下,“那我先等一会在走。”
她不放心妹妹。
而且,她也想帮妹妹把关起来。
说完,她去看沈战列
沈战烈想了想,问问道,“我都听你的。”
这女婿着实好,看得王腊梅也喜欢,知道大女儿这第一关算是立住了。
起码沈战烈这人是被她紧紧攥着手心的。
外面。
江美舒拿着碗筷去洗。
她出去后,陆致远打了饭上来,他打了两个肉包子,两个花卷,还要了一碗蛋花汤。
算是顶不错了。
他一进病房,陆奶奶就招呼他,“致远,你回来了。”
陆致远点了点头,把打来的饭菜,一一递到陆奶奶面前,伺候她吃早饭。
“你王婶家大闺女来了,一会你们见一见?“
陆致远看着奶奶期待的面庞,他停顿了下,点了点头,“见归见,但是成不成归另外一回事。”
这年头相亲就跟吃流水席一样,上午一个,下午一个的。
至于能不能成,那要看缘分。
知道大孙子这是有几分拧巴。
陆奶奶也不拆穿他,“嗯,奶奶看的人保管没错,你见到对方肯定会喜欢的。”
那姑娘盘正条顺,脾气也好,她一个老太太看了也喜欢。
江美舒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她刚洗完筷子和搪瓷缸,手上还带着几分水渍,越发显得十指青葱,白皙纤细。
“江家闺女,这位就是我孙子了。”江美舒一进来,陆奶奶立马朝着她招手起来,“致远,这位就是江家闺女,老婆子我之前吃不上饭,全凭人江家闺女帮忙。”
这般左右一招呼。
江美舒和陆致远同时看了过来。
“是你?”
两人都有些愕然。
“你们认识?”
陆奶奶有几分纳罕,要知道她这个大孙子,是个木头,一心一意的只会敲算盘。
陆致远也有几分惊喜,他没想到奶奶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竟然是他昨儿见过之后,就心心念念的女同志。
这可不就是众里寻他千某度啊。
“算是认识。”陆致远唇角微微上扬,眉目板正,“昨儿的在楼梯口,这位同志把我的账本都给撞掉了。”
江美舒也没想到这么巧,她撞过的人竟然是陆奶奶的孙子,她讪讪道,“是啊,陆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下,陆奶奶也来了兴趣,她瞧着孙子这模样,显然是对江美舒有好感的。
她当即便推着孙子出去,“江家闺女昨儿的帮了我大忙,致远出去好好谢谢她。”
说完,她还欲盖弥彰的补充了一句,“病房太吵了,我想休息下。”
这下,木头挖瘩陆致远也反应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去看江美舒,昨儿的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这会细看,他才惊觉江美舒是生得真好,眉目柔美,肤色白皙,披着头发,温柔娴静。
陆致远的脸当场就有些红了起来,“江同志,那我们出去聊?”
江美舒还有些纳闷,不是,她和陆致远有什么聊的啊。
不过,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王丽梅就把她手里的搪瓷缸和筷子接了过去,“去吧,你陆奶奶之前还说想感谢你来着,刚好趁着小陆在,你们出去聊下。”
江美舒有些狐疑。
但是她还没说话,就被王丽梅给推了出去。
两个小年轻一走,热闹的病房瞬间安静了下去,上了年纪的人脸上多少都带着笑意。
“还是年轻人好,光一块站着,一个愣头青,一个初升情愫,看着就让人感到美好。”
“江家的,你家这闺女和陆奶奶的孙子,这是在相亲吗?”
王丽梅笑了笑,“就是两个孩子见个面,看下合不合眼缘。”
“至于成不成,那就要看孩子们自己了。”
“你们家这大闺女叫什么?”
“江美兰。”
“陆家的呢?”
“陆致远。”
“喂,还别说,这俩孩子名字放在一块就般配,他俩要是成了,到时候请我们喝点喜酒啊。”
这话刚落,恰逢梁秋润和陈秘书,以及梁悦和梁风四个人,站在病房门口。
也不知道他们听了多少去了。
陈秘书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梁秋,他是知道的,领导对江美兰这一门相亲,是没有放弃的。
不然,也不会前后奔波,亲自买东西上门看望了。
说白了,梁秋润还不想放弃这门相亲。
而且,他也好不容易做通了,哪里一上门却听到这种话。陈秘书都忍不住捏把汗。
他小心翼翼地去觊着梁秋润的脸色。
不过,梁秋润的脸色看不出来什么,只是眸光晦涩了一些,不过是片刻功夫,快到以至于陈秘书都认为自己看错了。
倒是梁锐低着头,攥着手,江美兰和别人相亲了吗?
他应该觉得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失落,也有些觉得怪怪的。
不过,不等梁锐细想。
梁秋润就已经敲响了病房的门,笃笃笃。
三声极赋有节奏感。
热闹的病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过去。
“梁厂长?”
还是江陈粮最先反应过来,他就要起身,但是梁秋润却大步流星的进来,摁着他坐了下去,“江同志,你先休息,不必起来。”
江陈粮有些激动,“梁厂长,您您您,怎么来了?”
不外乎他激动,对于一线车间的人来说,他们只有在厂里面开大会的时候,才会见到梁秋润,而且还不是面对面,而是站在主席台上,远远地见一面。
对于肉联厂的中层高层干部们来说,他们是不喜欢梁秋润的,梁秋这人工作太过细致,眼里揉不得沙子,可以说上面中高层干事,都被梁求润揪到过小辫子。
唯独下面的工人们没有。
梁秋润自从当上了肉联厂的厂长后,一条条福利放下来,全部都是利好普通工人的。
像是江陈粮就是受益者,他一个月的工资涨了三块不说,连带着饭补也多了两斤粮食,甚至,他在车间杀猪还有工伤补贴。
更别说,以前的干事们哪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如今这些干事们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连带着江陈粮上班的环境也舒服了不少。
这是他以前都不敢想的。
所以,整个肉联厂一线的工人,全部都知道梁秋润的好,也尊敬着他。
梁秋似乎不意外江陈粮会激动,他声音温和,眉目清冽,那是骨子里面透出的干净郎然。
“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
“也来和你道个歉。”
话落,他便喊了梁悦和梁风站了出来,“这次肉联厂失火,完全是我们家这俩孩子捣鬼,我把他们喊过来,给你道一声不是。”
这这这??
江陈粮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大厂长啊,让他家孩子给他道歉,他何德何能啊。
倒是旁边的江美兰,看到父亲这样,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直接站了出来,朝着梁秋问道,“你们是该道歉,如果不是你们,我父亲根本不用受这种罪。”
从梁秋润进来后,她便死死地盯着对方。
上辈子他们两人做了一辈子夫妻,但其实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以至于,江美兰甚至都有些记不清楚对方的面容了,当再次见到梁秋润的时候,她竟然有些恍惚起来。
原来,年轻时的梁秋生得这般好吗?
芝兰玉树,斯文俊美。
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
江美兰如此强硬的态度,这让江陈粮忍不住拽了下她,然后朝着梁秋润道歉,“我家这孩子脾气大,您不要和她生气。”
美兰到底知不知道?
得罪了梁厂长,他们一家三口的工作,全部都会没了啊。
肉联厂每年都要精简人,梁厂长甚至不用开口,下面的人力科就会揣摩他的心思,把他们家给正大光明的从肉联厂除名。
想到这里。
江陈粮越发紧张了几分。
生怕梁秋润责怪他们。
哪里料到,梁秋润不止没有生气,反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这位同志说的没错。”
“确实是我家孩子的错,若不是他们,你也不用住院了。”
“梁锐,梁风,去给江同志道歉。”
这是正儿八经的了。
梁锐站了出来,看着江陈粮沧桑的样子,他心里越发愧疚,“对不起。”
把身子都弯了下去,整个人都想是被霜打了一样。
蔫吧了。
也是痛的,背后被皮带抽打的伤口,在这一刻甚至要炸开了去,痛的心脏都仿佛被人大手攥着了一样。
旁边的梁风也是一样,他也跟着弯腰,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痛意,道歉,“对不起。”
“江叔,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也可以处罚我,甚至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情。”
这下,倒是把江陈粮给弄不会了,他害了一声,摆摆手,“孩子们的玩闹,不用这般郑重。”
“我年轻那会,还把我爷家的祖宅给烧了,我爷气的打的我三天下不来床。”
当时他就想试下,主宅的木头是不是结实的来着。
后来试出来出来了,挺结实的,房子都烧了大半去,结果顶梁柱还在。
他这般一插科打诨,气氛倒是没那么严肃了。
梁锐和梁风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江陈粮用着完好的胳膊,扶着他们,“都起来吧。”
“是挨打了?我看你们脸色都疼了。”
梁锐咬着牙,没吭气。
梁风也不想露怯。
“对不住。”
是真的对不住。
梁秋洞也说,“是孩子们做错了,江同志你要打要骂都随意。”
“而且,我也和他们说了,在你胳膊受伤期间,家里所有的重活,都交给他们。”
“不要客气,把他们当驴用。”
这??
江陈粮下意识地要拒绝。
但是却被梁秋给打断了,“江同志,这是他们欠你的,也是他们该做的。”
江美兰突然道,“爸,听梁厂长的。”
她确实想看着,梁锐在他们家当牛做马,光想想就畅快!
这下,江陈粮没法在说了。
梁秋润看了一眼江美兰,总觉得她和照片上有几分相像,但是想到当初江主任说,这俩姐妹是双胞胎。
他便明白了,这相像是哪里。
约摸着是长相?
眼见着梁秋润看自己,江美兰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难不成他能认出自己不成?
正当江美兰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战烈站了出来,挡在江美兰面前,他朝着梁秋润,瓮声瓮气道,“梁厂长,这是我爱人。”
梁秋润嗯了一声,收回目光。
他让陈秘书把赔礼都拿了出来,“江同志,这是我家梁锐和梁风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一定要收下。”
江陈粮抬眼看了过去,就见到里面的东西,两条大前门,一罐奶粉,一罐麦乳精。
这礼也太重了一些。
“梁厂长,之前就送过礼了,不用在送了。”
而且他今早上吃的大骨头和肉,都还是对方送的。
“一码归一码。”
“这是他们该做的弥补。”
梁秋声音平和,还带着几分安抚,“另外,你因公受伤,单位还会给工伤赔付,这方面的钱由我个人承担。”
他看了一眼陈秘书,陈秘书点头,从包里面拿出一百二十块,“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是给您三个月的工伤赔付。”
“等您胳膊伤口彻底恢复后,在去单位上班。”
这一
真金白银的。
礼物成堆的送。
外加,始作俑者挨打,道歉,甚至还要去他们家当牛做马。
说实话,江陈粮早都不生气了,他竟然有一种错觉,他这断的不是胳膊,是金子。
这前后怕是把他一年的工资都给赚回来了。
江陈粮有些惶恐,“梁厂长,您太客气了。”
梁秋洞看了一眼陈秘书,陈秘书把钱放在江陈粮的被子上,他态度谦逊,甚至还有几分歉意,“这是我该做的。”
江陈粮听到这话,只恨不得替梁秋润肝脑涂地才好。
梁秋润抬手看了看时间,“好了,我上午十一点还有一个会,我先回去单位。”
“江同志。”他站了起来,朝着江陈粮握手,“你这边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陈秘书。”
江陈粮看着梁秋润伸过来的手,他顿时激动的回握过去。
等梁秋润离开了。
江陈粮还一个劲地感叹,“梁厂长人真好啊。”
是真的好。
江家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是说实话,也被这些东西给的有些动容了。
虽然梁锐和梁风犯错了,但是架不住道歉真诚啊。
不!
是拿钱砸的真诚
还有肉,吃到嘴里真是香死了。
外面。
梁秋润刚离开走到医院走廊道这里,从二楼的窗户刚好能看到底下的场景。
陆致远和江美舒并排站立在楼下,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他们个人格外出挑。
陆致远不知道说了什么,江美舒抿着唇笑的跟小太阳一样明媚。
朝气蓬勃的。
梁秋洞的眸光晦涩了几分,他骤然捏紧了手指。
这就是她选的新的相亲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