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的书房内。 阳光透过略显斑驳的窗台,投下暖黄的圆锥,飘零的碎屑在光柱中更加真切。 一枚古铜色的印章躺在天鹅绒垫上,章体雕刻着繁复的豺狼纹样,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泽。 德雷克用细长的银镊夹起一块暗红色的火漆,放在小巧的银勺里,置于烛火上方缓缓加热。 火漆逐渐融化,如同浓稠的血液般滴落,在羊皮纸卷末端形成一个圆形的凸起。 他迅速拿起印章,趁着火漆未干,用力按压下去,豺狼纹样清晰地烙印在火漆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松香气味。 这便是他与黛丝公主签订的批文,关于军队转交的批文。 羊皮纸上,墨迹潦草,字迹歪斜,与其说是正式的批文,不如说是一张随手写下的字条。 条款含糊不清,内容简单到令人发指,与其说这是正式的军事调令,不如说是酒吧里醉鬼写下的胡言乱语。 落款处的签名更是难以辨认,像是被猫抓过一般,与德雷克平时一丝不苟的签名风格大相径庭。 从任何官方角度来看,这张纸都毫无效力,德雷克根本无权调动这十几万大军。 根据帝国律法,调动军队需要皇帝的玉玺以及军机处的盖章,流程繁琐复杂,绝非一张简单的羊皮纸可以代替。 然而,在如今这暗流涌动的帝国,真正的权力早已偏离了官方的轨道。 规则被扭曲,律法被践踏,一切都在向混乱的深渊滑落。 只要这张字条加上德雷克本人的点头,十几万士兵便会如同被施了魔法般,效忠于黛丝公主,也就是听命于莫里斯。 毕竟,在帝国的王权交椅下,一个巨大的混乱漩涡正在形成。 皇子们明争暗斗,权臣们各怀鬼胎,皇帝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在这个权力真空的时代,德雷克的只言片语,比空洞的官方文件更具分量,也更具震慑力。 黛丝公主端坐在书桌前,双手紧紧交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德雷克瞥了她一眼,拿起那张潦草的批文,在黛丝公主期盼的目光中,缓缓递了过去。 黛丝刚要伸手去接,德雷克却手腕一抬,将批文收了回去,目光转向莫里斯,无声地表明,他可以妥协,但绝不是向一个傀儡公主让步。 真正的权力,他只会交给真正能掌控它的人。 见此,莫里斯伸出手去取,德雷克也向前探出手臂,但直到莫里斯捏住批文的一角,德雷克依然将批文牢牢攥在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这十三万士兵驻扎在北垂边境,” 德雷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圣城恩兰多或许会陷落,但亚法兰帝国的根基不能动摇。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能征调这些士兵。让他们守在那里,成为帝国最后的屏障。”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仿佛穿透了莫里斯,看到了他背后的野心。 “布雷克曼,曾属于黛丝公主家族的扈从,如今僭越掌管着这支军队。但这不重要。没有他和这些士兵,北方的蛮族或许会踏破帝国的疆土。” 德雷克紧紧攥着羊皮纸,目光灼灼地盯着莫里斯,等待他的回应。 显然,这位老谋深算的元老并非被权力腐蚀了头脑,他深知,帝国内斗可以有,但绝不能引狼入室,让外敌有机可乘。 “当然。” 莫里斯从没想过将那些士兵从前线调回。 他心里门清,调动那十几万大头兵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如果玩硬的就能得到权利,他早就潜进元老院把德雷克一刀咔嚓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他逼逼叨叨? …… 格伦特早早租好了一辆马车,停在元老院广场不远处的一条僻静小巷里。 待莫里斯一行人从元老院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阳光西斜,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格伦特牵着马,等在巷口,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没有跟随公主的情况下,谁鸟你是什么身份,这身衣服也就是个摆设。 “搞定了?” 格伦特见莫里斯和黛丝走出元老院,便一边扶着黛丝公主上马车,一边询问莫里斯。 之前装逼用脚接桌子震得他脚踝生疼,现在还隐隐作痛,走起来一瘸一拐的。 莫里斯则是掏出文件,没有打开,只是随手晃了晃,示意一切顺利。 对此,格伦特啧啧称赞。 不愧是盗贼公会的噤声使之一嗷,职业素养不是盖的,要是自己也能淤泥成这逼样,自己当初还会被宪兵卫队给抓住把柄? 黛丝公主在车厢内坐定,莫里斯则和格伦特并肩走在马车旁。 他们无视在元老院广场前各种好奇的视线,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或低声的议论,对他们来说如同清风拂面,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里,这点关注实在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