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铁匠铺，莫里斯来到街道上。 街道上人流涌动，不算拥挤，但也足够热闹。三三两两的佣兵，肩扛着各式武器，谈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偶尔也会遇到几个学者模样的行人，他们步履匆匆，似乎急着去往某个地方，低声的讨论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中。 远处传来几声小贩的叫卖声，混合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响，构成了索尔城再平常不过的午后景象。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碎石铺成的街道往前走，最终停在了一栋两层高，完全由灰岩堆砌的建筑前，这便是索尔城的赏金猎人公会。 公会的大门敞开，能直观地看清公会内的场景。 粗糙的木地板被打磨得光可鉴人，墙壁上装饰着各种兽皮、武器和猎奇的战利品，其中甚至还有一颗巨大的龙骨头颅，只不过是只亚龙，和真龙完全没法比。 大厅里人头攒动，喧闹非凡。粗犷的笑声、划拳的叫嚷、酒杯碰撞的叮当声，以及各种吹嘘和争吵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声浪，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只是，平常只有赏金猎人粗犷身影的公会里，今天多了些格格不入的存在。法师、牧师、吟游诗人，他们混杂在人群中，与周围汗渍斑斑的皮甲和沾着血污的武器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当莫里斯疑惑这些冒险者什么情况时，突然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只见猎人公会那块原本古朴典雅的招牌上，那几个烫金大字下方，竟多了一个做工稍显粗糙的木制标志，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冒险者公会”几个字。 看着这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块标识，莫里斯有一些无语。 毕竟，在亚里德大陆这鬼地方，赏金猎人就是一群臭水沟里的老鼠，被人踩在脚底下，跟臭水沟里的淤泥一样。这破行业，门槛低得跟狗洞似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整天就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名声早就臭遍街了。 冒险者公会更是重量级，那是那些自诩正义的家伙们扎堆的地方，一个个鼻孔朝天，恨不得在脑门上刻着“老子天下第一”几个大字。 说白了，不还是一群靠着刀口舔血混饭吃的玩意儿？和赏金猎人比起来，也就衣服洗得干净点，规矩多点，装模作样罢了。 如果将这两个公会合起来，那简直就是淤泥和垃圾的超进化，凑一起就能污染整个世界。这招牌，看得莫里斯啐了一口，这世道，真正干净的怕是只有钱了。 虽说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进去，粗暴地推开几位挡在路中间吹牛的家伙。那几人手里还端着酒杯，满嘴酒气地高谈阔论，被莫里斯这么一撞，差点没把酒泼自己一身。 “你小子找死啊！”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揪住莫里斯的衣领就想开骂。然而，当他看清莫里斯那张极具标志性的脸时，原本的凶神恶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酒意也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恐和慌张。 “莫，莫里斯？！” 壮汉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颤抖，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 “滚。” 莫里斯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字眼。 “好嘞，哥！您请。” 那几个家伙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让开一条路，那动作，差点把莫里斯整笑了都。 随后他径直走到柜台前，将系在腰上的布袋“咚”地一声扔在打磨光滑的木质台面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在惯性作用下，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最终面朝上，停在了那个正百无聊赖修剪指甲的接待员面前。 “悬赏1纹金，背叛骑士的头，你自己验验货。” 莫里斯懒洋洋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仿佛交的不是人头，而是一袋子烂土豆。 接待员动作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小刀，用一根纤细的银签挑了挑指甲缝里的碎屑，这才施舍般地瞥了一眼台面上的头颅。 “啧，这小子，长得还挺俊，可惜了。” 他摇了摇头， 似乎在惋惜什么， 然后漫不经心地冲着旁边喊了一句：“老规矩，收了吧。”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应声而来，一人提着布袋，一人丢了一袋沉甸甸的钱币在莫里斯面前。动作粗鲁，却又无比熟练，显然早已司空见惯。 莫里斯掂了掂钱袋，眉头一皱，打开一看，满满一袋子白花花的银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钱袋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大哥，很重的诶，就不能换纹金么？我赶时间，没空带着这一堆破铜烂铁到处跑。” 他指了指钱袋，一副无奈的样子。 接待员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修剪着他的指甲， 语气平淡地说：“小子，库房里只剩下银币了，爱要不要。” “佐尔，你别太过分了嗷。” 莫里斯用手撑着柜台，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好歹我也是黄金级猎人，多少给点面子？” 那名被称为佐尔的男人终于舍得施舍他一个眼神，不过却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黄金级猎人？就你？我记得你去年还欠我20枚纹金没还呢，要不先把债还了，我再考虑考虑你的面子问题？” 莫里斯表情一僵。 几年前，他在黑市上花15纹金买的双管霰弹枪，用的便是从佐尔这里借的这笔“巨款”。 不过，莫里斯寻思着：反正都借了，也不在乎再多一点，干脆凑个整。于是他又借了5枚纹金用于购买弹药，现在回想起来，莫里斯都想给当时的自己来一巴掌。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那袋沉甸甸的银币放在桌子上，故作豪爽地说：“得得得，先还你一纹金行了吧，真是斤斤计较的男人！” 佐尔挑了挑眉，将钱袋慢悠悠地收入自己囊中：“行，那就当是还利息了。” “还有利息？！” 莫里斯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佐尔看着莫里斯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手指轻动，一枚纹金飞到了莫里斯的手中： “你还真信啊？就凭我们俩的关系，哪怕你不还都行。行了，纹金给你，上一边玩去，别打扰我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