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跟闺阁女娘打交道甚少,身边除了他阿娘,姑姑,祖母,就是些内宅女眷,他一直觉得都是些娇娇弱弱的小娘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以为斗狠逞凶,杀人不眨眼,玩权谋心计,是男人之间的事儿,却不想身处后宅的女娘心眼儿玩起来,毫不逊色。 佛口蛇心,口蜜腹剑,装乖卖惨,背后的歹毒算计比战场上真枪真刀更加阴狠毒辣。 这也是看到了徐宝珠从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娘怎么露出狰狞的真面目时,才有的感慨。 若一个女娘平日刁蛮任性些,心地是良善的,也不会如此令人反感。 这窦天娇在看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即将消失,不但不去帮忙,反而一副高高在上,说风凉话的嘴脸。 现在跟他认错道歉,也不过是想讨好自己的手段罢了,根本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断不可交也! 男女有别,不方便?! 听到这毫不留情的话,窦天娇脸上的红晕彻底消失,眼圈唰一下就红了,面庞滚烫。 跟她就男女有别,跟眼前这个舞姬就不算男女有别吗?! 简直是把她的脸扔在地上踩! 只余被再次拒绝的难堪跟耻辱感,关键是旁边还站着一个看笑话的舞姬。 看到窦天娇那狠厉的眼瞪着她,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看笑话舞姬”徐宝璋:谢谢,你想太多,勿cue。 她累得想瘫在地上,恨不得自戳双目,谁有闲工夫想看一个妒妇的笑话,转身就走。 “你应该没吃饱吧,要不要尝尝这个?”霍琼英掠过窦天娇,手里拿着个牛皮纸包晃了晃。 凤眸直直落在她身上,低沉的嗓音虽然还是冷冷清清,却能听出他的态度跟刚刚对待窦天娇完全不同,隐隐有点用食物诱惑的意味。 徐宝璋转身扫向身后的这两人。 她没想到窦天娇会来,而且还是向霍琼英表白。 本想拒绝霍琼英,之前他的态度,她都理解,也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冒充别人,引来麻烦。 思绪飞远,对上窦天娇死死盯着她的眼神,好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仿佛在威胁她不准答应,不然不会放过自己。 这叫徐宝璋很不爽,自己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自己又不欠她,又不是她的奴婢,凭什么就得让着她,顺从她,躲着她! 逆反的小恶魔又跳出来了,比如现在! 徐宝璋仰头,弯起眉眼,用柔情似水的目光,点点头,嗲声嗲气应了一声:“好啊!” 窦天娇头脑简单,徐宝珠一挑拨,不搞清楚状况,之前靠权势跟金钱想搞臭她的名声,害得她连书都差点儿念不成,不就是那点儿阴暗的嫉妒心理作祟! 为了报复不惜害人性命! 她不跟她们抢,她们就觉得自己怂,没人斗就觉得皮痒,浑身不自在? 好!那就成全她,使劲儿刺激她! 反正她现在戴着面纱,这个角落昏暗得很,霍琼英也不知道是她,利用完他,自己就溜了,谁怕谁? 窦天娇看着霍琼英跟徐宝璋并肩往前走的背影,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但她不敢在这种地方乱发脾气,阴狠地盯着徐宝璋的背影,恨不得盯出一个大洞。 之前是徐宝璋姐妹妄图勾引霍琼英,现在又出来这么一个下三滥的舞姬。 不过是教坊司凭姿色卖弄风骚的贱货,怎么能跟自己这样的天之骄女比较? 这样贱奴给霍琼英提鞋都不配! 这次她可是没日没夜都在勤练琴艺,绝不能叫这些贱人抢走她的风头! 她眼珠微动,想到什么,唇角翘起。 徐宝璋本来就是为了在心理上折磨窦天娇,瞥见窦天娇的身影不见了,终于不用跟这大冰块站在一处了,“我出来时间不短了,得赶快回去了。”说罢也不管霍琼英什么表情,偷偷溜回了侧殿。 崔行舟也出来散酒气,注意到了霍琼英站在阴影里,刚刚他好像跟一个女娘站在一起,作为他十多年的好兄弟,自然是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诶?你刚跟哪个小女娘子拉拉扯扯说悄悄话呢?”崔行舟也不急着去茅厕了,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儿,桃花眼里俱是风流笑意。 刚刚他可瞧着窦天娇气冲冲地去了侧殿,看这方向和这模样,肯定是在琼英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之前他们之间相看的前因后果,都被他阿娘都突突完了,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不过,很少见他主动找小女娘说话,这次是有戏了。 虽然黑咕隆咚没看清样貌,但至少是女人! 之前霍家姑姑还跟他阿娘咬耳朵,担心霍琼英不喜欢女人,会不会在军中待得开始喜欢男人了…… 霍琼英抿了抿唇,没吭声,只是看着手中打开的油纸包,拿起那块儿她咬了一口的桃花酥,放进口中小口小口品尝起来。 “哎?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有这么好吃吗?” 崔行舟见他吃得那么香,也好奇地伸出爪子,想去摸一块儿,“给我尝尝!” “啪!”一声脆响。 “哎哟!霍琼英你个孙子,打我手!” 崔行舟捂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斯哈斯哈吹气,还不忘控诉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你个见色忘友的,快从实招来,刚刚你给人家送吃食的是哪家千金?” “崔六,你自己好像也在打光棍儿!”霍琼英冷冷瞟了他一眼,一阵风似的往大殿走去。 嘿!这孙子,是嘲笑他也没媳妇儿,没资格管他呗!他怎么不知道霍琼英这木头还会说冷笑话,冻死他算了,不!扎心,扎死他算了。 “我跟你一样吗?我崔六郎是缺媳妇儿的人吗?我时时刻刻都有大把的小娘子扑上来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好不好!” 谁跟这不开窍的冷面男一样,小女娘看见都被他冻死了…… 侧殿里,已经表演完的舞姬跟伶人们各自找地方休息,徐宝璋准备找管事借一下卸妆的东西。 这个头发梳高髻是很精神很好看,可也抓得头皮有些疼。 更别说这满头的金银首饰,都是崔行舟借给她的行头,丢一样可赔不起,还是早点儿还给人家比较安心。 “哎,刚刚那些使臣跟咱们太子殿下打赌呢!说要跟咱们比试一番!听说还有彩头!”刚从大殿上表演完的一个伶人回来跟大家小声蛐蛐。 有彩头! 徐宝璋立即把耳朵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