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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一盘膝坐着那里,听到了薛神将的赞许,可是眼底没有半点的波动,和这家伙相处的时间不算是太长,满打满算一个月。
这样说或许有点短,但是若是说被天下第一流顶尖名将带在身边,在军略,兵法,征战,甚至于心机上全方位蹂躏了一个月,那就完全不同了。
刺激实在太多了点。
李观一觉得自己麻木了。
从老者那里,知道关翼城将要有大变化,而心中无恐惧。
自薛神将处明白,自己到了入境之关卡,却心中无狂喜。
简直是一摊死水,不起涟漪。
李观一叹了口气。
老登误我!
少年人抬了抬眉,道:“所以?还需要什么?”
薛神将嘴角一点一点上翘,回答道:“需要一点点的契机,一点点磨砺,就可以破境而出了,至于这些厮杀的过程,却是不必了,剩下的那些,如这道长,那活佛,在入境之前其实不擅长征战。”
“以你的手段,遇到入境之前的道子,佛子。”
“三十步之内,可于七招之内扑杀。”
薛神将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些骇人的话。
李观一想了想,问道:“为什么需要七招?”
薛神将微笑道:“因为道士入境前很能跑,而和尚很抗揍。”
“不好杀。”
“若你手持长枪,披甲,持弩,就算是来十几个入境前的和尚,也不够你一炷香时间杀的,不过,他们这两脉麻烦的是入境之后,各有玄妙,和纯粹提升体魄,力量的武夫走的不一样的路数。”
“入境之后,拉远距离,武夫反而是弱势,你的弓射,不可落下,另外,还有一件礼物送给你,这个可是真正的好东西……”
“道家是道心,佛家有佛性,儒家知天命。”
“我兵家也有哦。”
“想要吗?”
薛神将笑容灿烂。
李观一看着薛神将,谨慎道:“我不要你也会强给的吧?”
薛神将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笑容越发地温暖和煦,道:“是。”
轰!!!
眼前残影掠过,紧接着,一道巨大无比的力量砸落。
李观一本能地抬起了手中的兵器。
虎口剧震!
重刀的刀锋崩碎,碎裂的刀锋如同崩塌的霜雪,在李观一的脸颊划过,少年瞳孔剧烈收缩,心脏狠狠跳了一下,旋即以临战本能把自己身躯蜷缩后退,舒展卸力,避开那一瞬间碎裂的地面。
他后退的时候,抬手抓住了倒插在地上的长枪,枪身有韧性,拉出一个惊人的弧度,也卸去了李观一身上力道,他落在地上,顺势拔出长枪,化作了古枪法的伏虎式,可是下一刻,撕裂虚空的声音炸开。
李观一的长枪瞬间被一根箭矢击碎了。
下一刻,咽喉一痛。
死亡般的恐惧攥紧了李观一的心脏。
他半跪在地,大口喘息,却还是死死盯着前面烟尘,
是虎啸的声音,却又像是兵器的嗡鸣——
一柄战戟刺穿了烟尘,通体墨色,如戈矛一般的刺森然。
而后战戟微转,朝着一侧扫过,烟尘尽数散开,薛神将站在那里,一只手握着弓,右手提着一柄猛虎吞口的战戟,战戟扫过空气的时候,那白虎的吞口发出如同虎啸的声音,似乎活过来。
战戟的刃抵着地面,薛神将淡淡道:
“兵家需要有的,是拔刀之心,是面对一切强敌都敢战之决意。”
“天下无吾等不可战之敌!”
“天下无吾等不可成之事!”
“我要在入境之前,亲自为你打造,这敢于朝天下诸王拔刀之心!”
李观一喘着气,站稳脚步,心中荡起波涛。
对于这位天下第一神将,少年人的反应是伸出手,竖了一根中指。
薛神将嘴角勾起:“看起来,你本就有这样的心。”
“那么,你的对手是……”
他的战戟抵着地面,缓步往前,战戟抵着地面,划出一道碎裂的痕迹,背后的灰尘没有散开,而是异样地升腾而起,在这位神将的背后汇聚,化作了白虎的模样,白虎脸上神色狰狞,獠牙暴露。
昂首咆哮!
明明已经可以击败五百年前那些人杰同层次时,可李观一却感觉到了一种窒息般的压迫,他仍旧还有勇气握弓,箭矢旋转着射出,却被神将闲庭散步般随意劈开。
就连每一步走出的距离都一般无二,没有丝毫的变化。
最后随意抬起战戟,猛然一扫,李观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几乎散架。
眼前残影扫过。
战弓如同战刀一样劈斩下来,就好像整個天空都在这一瞬间压迫下来,薛神将的身躯无比高大,面容和身躯被阴影覆盖,白虎在后,昂首长啸,看不清楚薛神将的面容。
唯独那双目,冰冷睥睨,如在山巅,俯瞰群雄。
“天下第一!”
……………………
李观一离开秘境的时候,额头剧痛,薛神将也将自身的实力限制在了入境之下这个层次,但是给予李观一的压迫性却实在是太过于强大,那一身浑厚的气魄简直是怪物。
天下第一……
厮杀两个时辰。
李观一最后也只是拼尽全力,斩到了薛神将一刀。
那一刀斩中之后,之前的恐惧,压迫,都仿佛彻底被撕碎了。
胸中一口气,酣畅痛快!
李观一心中对于天下第一的滤镜破碎。
剩下的,便如同是猛虎之间的疯狂厮杀。
然后就没了,李观一感受了一番什么叫做天下无敌的武道经验值,以及天下第一的战斗经验,哪怕把境界压低都是个怪物这个事实。
天都蒙蒙亮。
李观一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关翼城去,这马是薛家的,李观一之前没有骑过马,这马的性子烈,但是似乎可以感觉到李观一身上的龙虎之气,对李观一倒是很怂,指哪儿去哪儿。
怂乖怂乖的。
婶娘已经安排到了薛家前院的独院里面,李观一自是回薛家。
他把马送回了马厩里面,给马刷了刷身子。
却听到了一声大笑:“哈哈哈,观一,回来的正好。”李观一转身,看到几日不见的薛道勇大步走出来,穿一身蓝色长衫,玉簪束发,比起往日随意,多出了三分儒雅,而旁边是如第一次见面时装束的薛霜涛。
似乎是这一段时间太过于熟悉少女持弓纵马的模样。
穿裙装,玉簪束发,眉心花钿,眸子温软的薛霜涛倒是有几分陌生了,眸子明亮清澈,似是上了些淡妆,比起往日更添秀美。
薛霜涛注意到李观一的目光,双手微微提起裙摆,微笑一礼。
起身。
一脚轻轻踢到少年的小腿上,并不痛,轻声道:“看什么看。”
李观一笑起来,道:“这才是我更熟悉的大小姐。”
薛长青连连点头:“对吧,对吧,母老虎!”
“啊呀!”
“阿爷,姐姐她打我!”
少年站在那里,微笑看着,薛道勇道:“前几日有大儒来关翼城,而今有大文会,整个江州地界的文人,名士,大多要来的,算是陈国这三十年来最大的一次盛会,我薛家有拜帖,长青这小子按不住性子。”
“观一,你来随着老夫一块儿去。”
老者拍了拍他肩膀,大笑:“教他们知道,我薛家也有麒麟儿。”
“这一次,可是你在这陈国,乃至于天下有文名的机会啊。”
长孙无俦笑着道:“观一小兄弟文武双全,自是不差的。”
“在下今次也同去。”
他已经拿到了二小姐的回信,那信笺上文字飞扬,里面只有一句话——‘关翼城若有变,保护他。’
三十年来最大的文会?
李观一忽然想到了司命老爷子说的文武气,想到了所谓的天时地利。
他把各类想法都压下,道:“好。”
而后也去换了儒衫,腰间是革带,迟疑了下,李观一将刀,弓都带着了,还有两壶三棱倒勾的精钢箭矢,放在了马儿两侧的挂钩上,翻身上马,少年英武,顾盼生辉,自有一番意气风发,长孙无俦也是赞一声。
薛家老爷子,长孙无俦骑马在前。
李观一本来要赶上去,却听到了旁边马车上轻轻敲击声音。
李观一勒住缰绳,骑马和大小姐的马车并行,少女掀开帘子,道:
“待会儿文会,你记得陪在我身边啊。”
李观一扬了扬眉。
薛霜涛道:“否则的话,那些世家子弟,江州官宦后人,都要来烦我了。”
李观一笑着道:“大小姐是要我做挡箭牌?”
“这个可是要加价的哦。”
薛霜涛双手都搭在了马车的小窗上,下巴搁在白皙的手背上,微微歪了下头,珠翠响动。
少女面容美丽。
在曦光之下,笑意清浅道:
“那么,我们要算算看,伱的弓,箭,马,刀,丹有多少钱吗?”
“我的大客卿先生?”
李观一咳嗽一声,转过头去,目不斜视道:“待会儿交给我。”
少女忍不住笑起来。
晨光熹微,两侧的店铺刚刚开门不多久,青石板上,雨水的痕迹还没有干,带着些水痕,马车前行,人潮涌动,少女盛装,笑意清浅,鬓翠微摆轻摇,少年骑马,目不斜视,岁月安然。
马蹄声滴答滴答。
文会竟是在关翼城皇家的别院举行的,薛家去了的时候,马车已经排到了大道上,礼物堆积在大门的两侧,如同两堵墙一样,每个礼物上都带着红色的绸缎,这绸缎本身也是一种可以用来花费的金钱。
李观一道:“原来,名士这么有钱的吗?”
长孙无俦道:“是大名士。”
老者下马时候,早已有许多的达官贵人们凑上前来,脸上带着恭敬客气的模样,老者笑容豪迈,长孙无俦应对这样的事情,也同样尽退有据,从容不迫。
李观一百无聊赖,抬起头,青铜鼎的瞳术让他感觉到不对。
但是没有修行阴阳家的望气术,看不真切。
看到已经有年轻贵胄们围到了薛大小姐的马车旁边。
是了,家中是天下有数的豪商,姑姑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贵妃,爷爷还是第一流的强者,论起家财,万万贯;论起家世,也是五百年前天下第一名将薛国公的后人。
姿容清绝,擅抚琴,弓射,数术。
世家子弟眼底的香饽饽啊。
李观一听到马车的车壁发出咚咚咚的轻声。
顿了顿,似乎有点恼怒似的加大了力气,还有少女的咳嗽声。
李观一驱马。
那些贵胄子弟还在介绍自己的家世,就算是马车内少女温声想要把他们劝开也没有用。
正打算往前更进一步,忽而听到了一声马嘶,一股恶风,通体赤色毛发的马匹人立而起,马蹄落下,马身将这些贵胄世家子弟拦开来,骇得他们面色微白。
大骂几声,恼怒地看着这里。
看到腰间佩刀的少年勒住了缰绳,眉宇飞扬,一身暗云纹的儒衫挡不住的英气,腰间垂下了木牌,是一位九品的武散官,这个品级不高,可若是配搭上着年纪,就有些许的骇人了。
李观一坐在马上,微笑道:“诸位,请回。”
那几位世家子弟道:“你是谁?!”
李观一不答,干脆利落,翻身下马。
一只手拉着马匹的缰绳,一只手伸出,然后马车的车帘被拉开,穿着裙装的少女伸出手,贵族女子下马车的时候,常常是有侍女搀扶,薛霜涛此次手指轻轻搭着自己这位朋友的手腕,走下马车来。
周围倒是无言寂静。
薛老已拉着一名约莫才三十岁出头的文士大笑,指了指那边意气飞扬的少年人,道:
“我家麒麟儿,如何,王通夫子!”
…………
城门口,等候在这里的阴阳家司命抬起头,老人看着天空。
陈国三十年来最盛大的文会,汇聚的文气已冲天而起。
老者呢喃:“要开始了。”
而此刻,代表着武气的越千峰站在了城门外十里。
文武双气,如同阴阳,已冲天而起,阴阳流转地如同阴阳鱼,就要契合——
李观一动作微顿。
心口炽烈。
青铜鼎似有所感,忽而猛烈嗡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