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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辛碎皱起眉头。
殷念下意识收拢自己的手心,指尖掐进掌心,带来一定的痛楚令她清醒,“为什么?”
景光相激动起来。
明明殷念看不见他的眼睛。
但殷念就是能感觉他在死死盯着自己。
“因为它就是混沌藤!咳咳咳!”
这话说的过于激动。
导致景光相很快就咳嗽起来。
弯腰的脊背拱起尖锐的脊骨形状。
而殷念心脏猛地往下一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光相缓了好一阵子之后。
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一只手撑在地上,艰难的做了几次深呼吸。
没有直接回答殷念的问题。
反倒是指向了殷念的手掌。
“你知道你手上的钥匙有什么用吗?”
殷念压下心里杂乱的想法,道:“去除混沌藤身上的恶孽。”
“想必是因为那个阵法吧?”
她旁观者清。
林枭以为景光相做那个阵法是为了讨好混沌藤。
但殷念却能笃定。
不是的。
他是为了杀掉混沌藤。
“是,我当时看见那些恶孽,我就知道。”
“或许杀掉混沌藤的关键就在那些恶孽身上。”
“所以我造出了那个阵法,阵法是以我的精神力为支点做出来的。”
“融合了我的一部分神魂。”
闻言。
元辛碎先有了反应。
他看着景光相,“你将自己的神魂分在阵法中。”
“那你自己就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景光相一口一个自己是惜命的。
可谁能想到呢。
他在做下那个阵法的时候。
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是啊,你是献族吧?”景光相笑了一声,似乎是有点欣慰,“献族确实对阵法最有研究。”
“可我没有别的办法。”
“唯有神魂相融,才能让混沌藤找不到破绽,而且我也能一直根据阵法压制,感同身受的了解到那恶孽到底在他身上起了什么作用。”
就像是安装了无数只眼睛。
随着阵法一并没入了混沌藤的身体里。
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混沌藤体内的变化。
“也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能做出这个钥匙。”他看着殷念手掌心里的那金色印记,“这算是一个神器。”
“不过很遗憾,不是打开什么宝箱的神器。”
“是我用自己的神魂凝练出来的,能斩杀恶孽的神器。”
“殷念,必须要清除掉它身上所有的恶孽,才能让它真正的死亡。”
“不然,恶孽在,它就永远都死不了。”
殷念点头,“这个我也知道。”
“可……”
“可恶孽若是消失,他没了禁锢,会迎来一个非常可怕的爆发期。”景光相接上了殷念没说完的话,声音紧绷的像是在平静海面下藏着的巨大风暴,“而这段爆发期,说不定会持续上几年的时间。”
几年,对修炼的人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
可若是战斗……
这就是一场绝望的噩梦了。
“到时候它活不成了。”
“会带着你们一起死的。”
“而且。”
景光相声音颤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头,终于熬不住一般,将不想说的话拖到现在,也不得不说。
“如果它死了。”
“天地核心也就死了。”
殷念的呼吸声和猛烈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这一瞬间。
殷念回想起了曾经天地核心问过她的那句话。
我消失的话。
你会害怕吗?
殷念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用力的抓住了裙角的边缘。
“不是,天地核心怎么会是混沌藤呢!”百变站了起来,“如果它是混沌藤,那它随时都可以解决掉母树不是更好?”
从根本上就说不通啊。
殷念没说话,可紧紧抓着裙角的手指却松开了。
她想事情向来快。
“你的意思是,混沌藤是天地核心的一部分,正如母树也是天地核心的产物。”
“所以混沌藤也勉强能称得上是天地核心?”
景光相看了她一眼。
他自从来到这阴阳河之后。
就一直躲在暗处。
一开始他也没想躲。
可后来,他融了神魂的阵法反馈来的力量,却慢慢的让他觉得熟悉。
混沌藤的力量,和融合在阴阳河里的力量,竟是一致的。
景光相摇头:“母树,和其他那些神确实是天地核心的产物。”
“但是混沌藤和天地核心是融为一体的。”
“母树的力量我也切实感受过,虽然和天地核心同源,但有根本性的区别,母树是独立的个体。”
“可混沌藤不是。”
见殷念也露出了不解的目光。
景光相尽可能的压着喉咙里的痒意,将事情努力说的简洁明了些,“若将天地核心比作一个人。”
“那么其他神明就是天地核心的手,脚,眼睛,不管是缺了那个部位,天地核心都不会死对不对?”
殷念点头。
眼中已经有了几分了悟。
果然,景光相下一刻便说:“那么混沌藤对天地核心来说,就像是一场突然而起的疾病。”
“若是人病了,不是舍了哪里便能活的。”
“尤其是当这人已经病入膏肓的时候。”
“神是天地核心用来与领地民众交涉的化身。”
景光相神情凝重,“之前那些神都好好的,即便有一些神有堕化之兆,但随着新神的诞生,它们即便是不甘心也只能消散天地之间,这就给了天地核心疗养的机会。”
殷念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她松开了捏着裙摆的手,“神明若是堕落,会污染天地核心。”
景光相长舒出一口气,点头:“正是。”
“这一份污染会将双方原本平行的力量扭曲交织,最终变得不分你我。”
“混沌藤是堕落的最厉害的神。”
“那些恶孽,不光是为了让它变得更强,维持巅峰时代的力量,更重要的是用恶孽牵制住天地核心。”
“有了那些恶孽,天地核心就没办法直接将它打散。”
“以前用来对付那些堕神的招数,现如今也对付不了他了。”
景光相看着殷念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才慢慢说:“经过这么久的纠缠,混沌藤就像是在天地核心身上长满了的恶瘤,它早已经深深扎根在天地核心的每一寸骨肉里了。”
“想让混沌藤死。”
“天地核心便会消失。”
“那……”辣辣在一旁面露犹豫,试探着想要开口。
却不料景光相就像是看穿了辣辣所想一般,说:“必须让混沌藤死。”
“若混沌藤死了,天地核心会消散。”
“但若混沌藤一直活下去,活到最后,这就不光是天地核心会被彻底污化的事了。”
“整个天地都会像现在的诞生地一样,布满毒瘴。”
“到时候别说是普通人,便是你们这样强大实力的人,日日活在毒瘴里,也会非常难受。”
“你们看见诞生地里的粮田了吧?”
景光相语气里透出失落来,“本来诞生之地是天地福地。”
想想也是。
这可是让神明诞生的地方。
一进来就乌烟瘴气的,当时殷念还怀疑过呢。
神明诞生的地方怎么会满是毒瘴。
“是因为混沌藤的堕化,让天地核心受创,天地核心不让毒瘴蔓延出去,便将这些毒瘴都压缩在了一处。”
就像是那些话本子里武功高强的人中了毒将毒素逼至一处一样。
治标不治本。
但能拖延时间。
“以前这里可是灵宝众多的。”
“但是现如今,也只能种种粮食,这还是这里的田地在没有毒瘴以前,受万万年灵气滋养保下的老本。”
景光相满是忧虑,“如果让混沌藤赢了。”
“外面的天地可没有灵力滋养过。”
“怕是不出十年就会彻底废了。”
这些事实,一件比一件沉重。
让辣辣她们都提不起一脸笑脸。
殷念和元辛碎倒是还挺得住,两人神色都算镇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混沌藤死去会很麻烦,而且死了之后,说不定还有一场小浩劫,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所以它必须死,是吗?”
殷念召出了自己的龙刀。
用龙刀抵着地面站起身。
“是的。”景光相撑着虚弱的身体也跟着站起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用那个阵法。”
他冷笑了一声,“当年林枭杀了我,也算因果报应,我未能将阵法的秘密告诉林枭,当我死了之后,只怕那两人越发放心的用那阵法。”
“我枯等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但唯有那恶孽,我可以称得上是世上最了解恶孽的人。”
“殷念。”
“普通的法器对付不了恶孽。”
“唯有用我的神魂制作的法器才可以。”
殷念嘴唇动了动。
脸上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用他的神魂做的法器,那他一定是活不了了的。
她定定的看着那光影,轻声说:“南……程糖糖还活着。”
果然。
只见那光影猛地爆发出极强的光亮,可见心绪起伏,极为激动。
“真的吗?”
他一个人留在这孤单的河底。
知道的所有消息都是靠着那些靠近这阴阳河的怪物们口中碎碎念得知。
又或者是,母树来这阴阳河时,会和其他神的意识交流时得到的一些大局的变化消息。
可母树很少提到特定的某个人。
即便是提,也只会提提殷念这样,能改变局势的超级强者。
至于程糖糖,那是根本不会出现在母树口中的。
“好,好。”
他的肩膀垮下去,似乎是轻轻抖了两下。
“知道她好,我便了无遗憾了。”
见殷念一脸不忍,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眉头的簇在了一块儿的样子。
他笑了起来,竟反过来宽慰她:“就算我不将神魂制成法器,我也活不了的。”
“如今的我也只有一道意识了。”
“而且你也看见了。”
“我的意识快要消散了。”
要不是借着阴阳河的特殊能力,他早就消散了不知道几百次了。
“我和那些意识保留完好的神不一样,我死前逃出来的只有部分意识。”有些像芽芽,“可我没有神像,神像是神诞生时便会出现在这阴阳河地的宝物。”
“便是只剩下一抹意识,也能将它们护住。”
可普通人是没有的。
他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之前只是不甘心。
可现在不甘心也甘心了。
殷念抓着龙刀,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急的抓了抓耳朵,猛地想要往后折返:“我去找南卉!”
“我带她来见你!”南卉这次跟着万域的大家伙一起来了!
就在河外,只要传唤一声……
可人才跑出去两步。
就被那光影伸手拦住了。
“不用了。”
他声音轻轻。
身上的光晕竟然缓缓散去。
露出一个接近透明的人形,她终于模模糊糊的看清楚他的脸。
他一如少年模样,眼神清澈干净。
“别告诉她了。”
“我原以为她死了,可你跟我说,她还活着。”
“那想必,得知我死讯的时候,她要痛一次,看见我的躯体被林枭拿去使用的时候,又要痛一次,如今你若是将她带来。”
“那她还要痛一次。”
“我既已不能复生。”
“便不要告诉她了。”
他声音隐隐颤抖。
垂眸掩去无尽哀伤。
殷念抿唇,半晌,扭头继续往外走:“哦这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但是你应该听母树说过。”
“我这人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听话。”
景光相愣住了。
“你……”
可殷念哪儿有功夫听他接着说话,一下就从河底冲了出去。
景光相急的想要追出去。
却被元辛碎的精神力围困住。
“你小心点吧,情绪激烈也会导致意识消散过快。”元辛碎淡声提醒。
“可我不能让她……”
元辛碎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不能的,只是你不愿意而已。”
“可你不能代替南卉做决定。”
“殷念也不能代替南卉做决定。”
元辛碎看着他那双眼睛,慢慢道:“要不要再痛一次,是对方该做的决定。”
如果是他,如果他是南卉的立场。
若是有人拦着他瞒着他,不让他见念念。
他一定会忍不住怨恨后悔,遗憾一生。
“南卉是她现在的名字。”
见景光相完全愣住的神情。
元辛碎声音很沉。
“说不定。”
“见了你。”
“她能变回程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