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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枭脸上愉悦的神情没有了。
他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他一双眼睛变成无法看透的黑,从眼角眉梢都透出难以化解的戾气,甚至连面相都变了。
“怎么?我不能这样对他们吗?”
“他们只是一群垃圾罢了。”
林枭本来就已经十分厌恶他们了,谁让他们平常总是在他面前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呢?
“你忘记他们做了什么吗?他们可是背叛了母树,这可是对整个人族的背叛!”
说着,林枭伸出脚将旁边一颗离得近的头颅踩扁了,“你说我变了,你自己呢?”
“你以前是这么圣父的吗?”
“还是说,因为这些家伙对着你的时候,永远是卑躬屈膝的,毕竟你是景家的继承人不是吗?”
景光相抿紧了唇。
“果然。”
“你是记恨他们曾经看不起你的出身。”他深深看着林枭。
大概是从这时候开始,景光相就已经察觉到了林枭的变化,所以记忆里的林枭的眉眼,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都让他印象深刻。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现在再次呈现在殷念眼前。
也依然如此清晰。
殷念甚至都能看见林枭冷笑的时候,眼瞳颤抖了几分,垂下的手指不屑的在衣角上轻轻拍动了几下。
林枭笑了,他对景光相的惊疑视而不见,“何必用曾经两个字呢。”
“即便是现在,他们依然看不上我的出身,求饶只是因为畏惧我的力量。”
“哪怕我成了母树的学生,他们也不会承认是我天赋强,只会觉得我这样的出身,配不上这么高的位置。”
林枭看着躺在地上那些已经辨不出身形的尸体,露出了一个非常惬意的笑容。
“不过我不需要他们认可我。”
“我只要他们畏惧我就好了。”
景光相皱起来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看着这个越来越陌生的人。
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难道是自己真的太心慈手软了?
虽然身为上位者,确实要树立自己的权威。
可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是要接替母树的人,怎么能让他们只畏惧你?”景光相握紧手中的剑。
他明白这份不对劲在哪里了。
大家并不是不害怕母树,母树若是发怒自然还是怕的。
可大家并不会用这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母树。
更何况,林枭还是人,不是失去了七情六欲的神。
这样如何接替母树的位置?
如何服众?
身后本来在收拾战场残局的战士们都有些不安的看了过来,毕竟这两位之前都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景光相出了名的好相处。
他们跟着两人出来卖命,本质上都是忠于母树,若是这两人吵起来了。
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心想劝一劝,可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以前景光相碰到这种情况,也总会退一步。
但这一次他紧皱眉头。
尽管已经能感觉到林枭的不悦,但还是坚持说:“如果你坚持要以这种心态做事的话。”
“那我没办法坚定的辅佐你了。”
这话一出。
让身后一种跟来的战士们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紧张地看向景光相,微微瞪大的眼睛里满含诧异的神色。
景光相的天赋确实是林枭略胜一筹,或许也相差不多,但林枭心狠,手也毒。
在很多比赛上更豁得出去,也能取得亮眼的成绩,再加上他的出身,自然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可在这种时候。
殷念却清楚的看见。
在景光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那些战士们都下意识的往景光相的地方靠拢。
不是故意的。
但是他们内心,更愿意听从景光相的安排。
或许另一种层面上来说,景光相所说的,未必就不是他们担忧的。
只是他们自觉自己人微言轻,说了保不齐还会让林枭恼羞成怒。
只有狠辣野心,是不能服众的。
林枭有能力,有手腕,却没有很强的驭下之术,甚至没有得到底下人的信服。
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是很正常的。
可他不能上一秒摘掉敌人的脑袋。
下一秒也同样能轻松的摘掉自己人的脑袋。
很遗憾。
林枭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林枭垂在袖子下的手隐隐发抖。
这是被气的,两人心虚一开始确实是朋友,但是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会有摩擦。
哪怕像画萱和殷念,画萱对待殷念,是朋友,也像是她毕生追寻敬仰的一束光。
但只要涉及到自己擅长的武器制造。
那就算是殷念,胡乱干预,也是要被画萱骂的。
可殷念主打一个厚脸皮,画萱骂她的,她倒腾自己的,但林枭不是。
林枭的心眼儿其实就针尖那么大。
看看。
景光相不过说了两句真话。
就把林枭的眼睛都气歪了。
殷念冷笑着看着这一幕,
“果然是景家的少爷,了不起。”
林枭冷眼睥睨,“既然不想干了,那就滚回你的景家去吧。”
“我这里不需要你。”他声音冰冷。
“我一个人,照样可以让那些不安分的家族付出代价。”
他好似早就知道景光相会说出这句话。
殷念眯起眼睛。
或许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不将景光相当成朋友看待,而是自己的竞争者了。
林枭骄傲的撂下这句话。
就转身离开,只是阴沉的眉眼暴露出他心中的戾气,殷念都不知道林枭这家伙在自卑什么。
这明显就是自卑了才会有的状态。
人家将领明明白白的展现出‘比起你我更信任景光相’的姿态,他就破防了。
将士们你看看我。
我瞅瞅你。
最后求助般的问景光相:“我们怎么办?”
“现在回去找母树吗?”他们犹豫。
景光相略感头痛,“不用。”
“我去和他聊一聊就好了。”
“大概是这段时间他压力也有点大。”
他拍拍那将领的肩膀,“将这些人好生安葬吧。”
“我刚才也有点冲动了。”景光相拍拍额头自省。
他比林枭情绪稳定。
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追着林枭的路一路跑过去。
还别说。
林枭跑的还挺深的,他只觉得一阵阵冷风从树木间隙里穿过。
前方传来了一些细密的声响。
景光相先扬起了笑:“朋友,不过就是吵了一架,你怎么跑怎么远去?”
“你一大老爷们心眼子不会这么小吧?还生气……”
声音戛然而止。
景光相拨开了高高的草丛叶片。
看见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林枭。
还有……现在站在林枭面前的。
混沌藤。
他手掌中伸出的藤蔓有一部分已经嵌入了林枭的身体里。
景光相双眼顿时变得猩红,怒吼一声扑了过去:“你放开他!”
他当然不是混沌藤的对手。
还没过几招,混沌藤的另一只手已经掐住了景光相的脖子。
“你……”景光相脸充血涨红,艰难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明明外面都有结界。
那结界是母树给他们用来防身的。
可不等他得出一个结论。
那刺入林枭体内的藤蔓同时也刺入了他的体内。
殷念看得皱起了眉头。
“是因为这样,他们两个才虫化的吧!”辣辣气的脑壳都痛了,大喊,“和林枭那个老贱货给我们看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是他自己和景光相吵架了往外跑。”
“结果被等在外面的混沌藤逮住了,还连累了景光相!”
辣辣一个人骂了好半天。
诧异的看着一言不发的殷念,“主人,你看着不觉得生气吗?”
殷念眸色幽深的看着同时陷入昏迷的林枭和景光相两人。
“生气没有用。”
“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等景光相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混沌藤已经消失了。
他比林枭还要先醒过来。
第一时间跑去拍了拍林枭的脸,“林枭!快醒醒!”
“我们的结界为什么会破?”
他在置放结界的地方使劲儿挖,结果却只挖出了一截断掉的枝条。
“是被人破坏的。”
“不然混沌藤靠近了,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林枭被他晃醒了。
怔怔的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口。
等再次抬头看向景光相的时候,他眼瞳微缩:“你的肩膀……”
景光相的肩膀上也有一个和他一样的血洞。
“你别管我的伤了,你看看这个。”
他将结界拿起,笃定道:“我们队伍里有叛徒。”
林枭垂在一旁的手猛地捏紧,他握着自己的伤口,脸色阴沉。
“回去吧。”
半晌,林枭才开口:“回去找老师。”
“结界破了,当然是要找母树。”景光相一脸遗憾失望,“可惜,我们这次出来,没能将那些家族都料理了。”
林枭扶着旁边的树干,慢慢站了起来。
胸口的衣服全部都被血迹浸透。
他看起来状态很差。
但明明一样被攻击了,景光相却看着还行。
林枭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声音沉冷:“一定是那些家族做的。”
“我们两绞杀的动静不大,但也不算小。”
“说不定就有漏出去的消息让那些家族提前进行了防备。”
“这才破坏了我们的结界。”
“将混沌藤放进来……”
景光相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混沌藤既然已经进来了,为什么不杀了我们呢?”
这一点就算是景光相怎么想都想不通。
所以他们连夜启程,赶回了母树领地。
母树一眼就辨出了他们身上的贪喰血脉气息。
她那张脸上露出浓郁的怒色。
“它竟然敢……”
母树咬牙,视线在自己唯一的学生和景光相身上来回流动。
最后只能压下怒火,“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就别出去了。”
“我去找找办法。”
“看看能不能将你们身上的贪喰血脉去除。”
景光相很失落。
他靠坐在椅子上,半个身体柔软的往后靠。
眼神放空。
什么都没想,但看起来很悲伤。
耳旁传来脚步声。
是林枭。
他坐在了景光相身边,开口说:“兴许不是坏事。”
“我刚才试了一下贪喰皇血脉的能力。”
林枭眼底微光攒动。
伸出手掌,似乎还在回味那一份力量。
可下一刻,脸上就猛地挨了一拳头。
“你疯了吧!”景光相一改刚才空洞的神色。
他愤怒的像是鬃毛全立的狮子,“你没听母树刚才说的是什么吗?”
“那是贪喰皇血脉!”
“你越是用,就越会让自己的身体和贪喰血融合在一起。”
“你是有什么不得不动用那份力量的理由?”
“还是说你不用那一份力量现在就要死了?”
“林枭,你上赶着想要变成虫族不成?”
林枭被他打得翻倒在地上。
他半点都不吃惊,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
下一刻,林枭的拳头同样来到了景光相面前。
景光相却大声叫:“你别打我脸!”
“我还要去看糖糖的!”
可这话刚说完。
林枭的拳头本要落在脸颊上的,方向一扭,正好落在了景光相的眼睛上。
“我去你大爷的林枭!”
两人很快就缠抱殴打在一处。
惊动了外面的人。
冲进来十多人才将两人分开。
景光相和林枭脸上都挂了彩。
景光相气的还踹了旁边的无辜树干一脚。
而林枭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扭头走了。
众人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去追林枭。
毕竟林枭也看不上他们,追了也是白追。
林枭走出一段路。
回头看了一眼被众星捧月一半拱在中间的景光相。
他的身影融在夜色里。
让景光相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见外面飘落的雪花偏偏落在他的肩膀,宛如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一样不见踪影。
而围着景光相的那群人,正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那什么景少爷。”
“你好好的怎么和林枭打起来了呀?”
“什么?贪喰血脉!哎呦这个确实是不能动的呀。”
“不过景少爷,您多体谅体谅林枭吧。”
“他年纪小,现在又成了母树唯一的弟子。”
“大家都指望他,他年纪小,又努力,压力肯定很大,咱们又帮不了他,他想要变强,也是为了更好的守护大家。”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