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在位期间,尽管对朝政尽心尽力,也曾试图重振朝纲,却终究无力解决官吏贪赃枉法、朋党争斗、赋税沉重等百年沉疴。 随着年岁渐长,弘治帝变得生性多疑、刚愎自用,愈发难以挽回江河日下的朝堂局势。 周睿哲的遭遇仅仅是无数含冤受屈之事的冰山一角,弘治帝虽然有所感触,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动容。 毕竟从一品武将的身后事并非小事,他交代道:“太子,朕命你重整太子府官,对于皇后刚才提及到的事,由你来牵头处理。” 朝堂之上尚有太多政务需要处理,弘治帝实在没有精力去关注每一件事。 太子恭敬地领命。 殊不知,正是这样一件小事,便让太子收拢了不少武将子弟,他们日后也陆续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 石方见事情告一段落,便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各府小姐排名前三的是,礼部尚书之女沈昭,都督佥事之女刘菡湘,山西左参政之女李芮宁。” 皇后低声将李芮宁推荐的苋菜讲给弘治帝听,弘治帝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地说:“嗯,这位李小姐推荐的好!让诸位夫人小姐都上前,朕要亲自册封。” 他今日几十万两白银入兜,心情格外舒畅,决定亲手为她们颁发赏赐。 六位女子纷纷站起身来,缓缓地从各自的座位走到殿前。 周夫人因为身份尴尬,只能坐在大殿的最后一排,自然也走在最后。 坐在前面的沈昭眼尖,立刻拉住李芮宁,给周夫人让出一个身位。 同样位置靠前的刘菡湘也注意到这点,心领神会地顿住脚步,给周夫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三位小姐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刘菡湘压低声音说道:“哎,你们都是凭实力入选,只有我是凭爹的实力当选,实在是羞愧啊。” 她长着一张圆脸,身形也不似其他小姐弱柳扶风,反而略微丰满,笑起来脸颊还会露出两个小酒窝。 沈昭笑着说:“你的秦筝也弹得不错,铿锵有力,荡气回肠。” 刘菡湘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来,忙不迭地道谢,又忍不住夸赞起沈昭:“我们武将之女很少与你们这些文官女儿打交道,但我觉得你人不错。” 李芮宁好奇地问:“刘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菡湘眨了眨眼,语气笃定地说:“她要是说我弹得婉转动听那肯定虚伪,但铿锵有力绝对没错。我娘说了,我这一身肉弹什么都有劲,要是再胖点,都能把你们耳膜震穿。” 沈昭和李芮宁闻言,顿时低头浅笑。 这还是个实诚姑娘。 待周夫人跟上其他两位夫人,三人才一同走上大殿。 弘治帝感慨道:“刚才事发突然,朕无缘看到诸位夫人小姐展示,好在皇后已经讲给朕听。你们这些女子个个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确实当得起此殊荣。” 皇后笑着附和道:“既然陛下没能亲眼目睹她们比试,不如就让诸位夫人小姐各自讲几句,以谢隆恩?” 弘治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顺势点头道:“那便让她们都说几句吧。” 陈夫人和李夫人说的都是皇恩浩荡、叩谢隆恩之类的话,大同小异,弘治帝只是一笑而过。 到了周夫人这,她屈膝下跪,扬声说道:“夫君虽然战死沙场,但臣妇和孩子一直受陛下照拂,衣食无忧,我等感激涕零。臣女学识不佳,不会说文词雅句,但夫君生前曾写过一首词,臣妇想在此借花献佛。” 弘治帝点了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周夫人挺直腰板,抬头说道:“持躬玉立壁千寻,缔造经营矢荩忱。海上甘棠无恙在,碑镌遗爱泪痕深。夫君常说,大丈夫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能将此诗讲与陛下听,也算臣妇了却夫君心中所愿。” 皇后顿时觉得无比伤感,缓声说道:“荩忱便是尽忠诚,周将军将忠心献给陛下,将深情留给妻儿,真是可歌可泣。” 她给了周夫人进殿的机会,越亲王将她推到前三,他们只是想让忠臣之妻荣获命妇殊荣。 没想到周夫人如此善言,一时间让殿上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弘治帝心知朝廷对武英将军有所亏欠,好在其夫人未曾抱怨,反而感恩自己,也颇为触动。 沈昭原来想好的谢恩话顿时都抛之脑后,她听过崔颢讲陈将军,如今又听到周将军,好像更能理解崔颢的诸多想法。 武将家眷和文官家眷其实全然不同,肩负的责任也不尽相同。 待轮到沈昭谢恩,她缓缓说道:“臣女曾听人说,世上有两个'我',一个是别人眼中'我',一个是自己心中'我'。今日听了武英将军的诗,臣女深有感悟,想必将军的两个'我'与常人不同,一个鲜衣怒马露长枪,一个烟火人间轻声言。武英将军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是为大义,令人钦佩。臣女只愿陛下福寿万年,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刘菡湘和李芮宁反应很快,她们同时跪下说道:“愿陛下福寿万年,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崔颢看着殿上之人,缓缓笑了出来。 他想说的,她都懂,两人好像越来越契合了。 弘治帝心中一动,便破格赐予周夫人一品诰命,其他人按例封赏。 一场宫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在日落西山前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