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卿仿佛一个提线木偶,神情恍惚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并肩同行、耳鬓厮磨,直至彼此簪花、相互依偎、十指紧扣…… 一幕幕亲昵无比的场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没有勇气再继续跟下去。 就算他与阿昭相识十年,两人都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 曾经,自己对她的殷切关怀弃如敝履,现在亲眼看她被其他人捧在掌心,心里却难过的要死。 即便不曾深爱,但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彼此习惯,宛如亲人,血脉相连。 他感觉像是被人生生抽出一根肋骨,痛得无法呼吸。 崔少卿游走在大街上,觉得周边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辇子街,抬头便是巷子尽头亮着烛火的秦家。 秦家的院门没关,屋里尽是吵闹声。 “你个逆子,居然又去赌,还输了十两银子,你是要气死我吗?”秦父在屋内怒吼。 “爹,我真没想到会一直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就帮帮我吧,要不我会被打死的!” “十两银子,那可是十两银子啊!咱们家拼死拼活,一年才能挣出十两银子,你就是将我这把老骨头榨干了也还不上啊!” “妹妹,不行你再去求求崔大人,他家那么有钱,稍微漏漏手指缝就有十两银子,这不算什么难事。” “你疯了吗?”秋娘歇斯底里的喊道:“他凭什么一遍遍帮忙,第一次替你还了五十两,第二次崔家给了我们一百两安家银子,全让你赔光了,第三次又帮你还了二十两,我哪有脸再向人家伸手要钱啊?” 屋里顿时传来一阵嘈杂,随后“啪”的一声。 “娘,你打我?” 秦母呵斥道:“你说话就说话,推你哥干嘛?你现在攀上高枝,翅膀硬了是吗?” 秦父心疼的劝解:“你打秋娘干什么,她又没做错。” “那也不能推她哥,方儿是我们家顶门立户的男丁,她是泼出去的水,能一样吗?” 秋娘不甘心的争辩:“你们一个利用我要银子,一个嫌我是泼出去的水,干脆直接把我卖了吧,也好过让我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 说完她就捂着脸推门而出,当看到站在门口的崔少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屋里仍然吵嚷不断。 “你看看,孩子都让你打跑了。” “让她跑,我看她能跑到哪去!” “娘,以后你别打秋娘的脸,还得嫁人呢。” 秋娘觉得十分难看,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崔少卿此时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他被沈昭退亲,秋娘被家人压榨,他们都是失意人。 “疼吗?” 秋娘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轻声说道:“崔大哥,我们到外面说,免得让我哥哥发现你来了。” 两人走到街头,确定四下无人,秋娘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崔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见笑了。我哥就是这个样子,贪得无厌,以后如果他再找你,你千万不要借银子给他。” “那他的赌债要怎么还?” 秋娘信誓旦旦的说:“不过十两银子,我们全家一起努力,节省开支,一年总能还清的。崔大哥,你已经多次帮我,我绝不会让哥哥再继续纠缠你。” 听到她处处为自己着想,崔少卿原本杂乱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满身的寒气也被抚平。 喜欢她,就是因为她善良、坚强、独立,然而这些性格的养成与她的成长环境密不可分,所以崔少卿没有立场指责她的家境。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轻声嘱咐:“这银票你先拿着,把你哥的赌债还了。你们也不必搬出京城,娘那边我会跟她说清楚的。” 秋娘泪眼汪汪地抬起头,哽咽的说:“崔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们秦家真的无以为报。剩下的银子我会拿去开个小铺子,等挣够了银两,一定如数归还给你。” 崔少卿静静看着秋娘,月光下她泪眼朦胧,格外动人,让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柔情。 “这点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必在意。只是……之前我答应过你的事,恐怕要食言了。” “崔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秦秋娘听后心头一紧,焦急地问。 崔少卿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秋娘,父亲命我先立业再成家,近几年都不得再提婚嫁之事。我之前答应娶你为平妻,可能暂时无法实现了。” 崔少卿春日宴上从家里跑出来,原想劝说秋娘,纳她为贵妾。 然而秋娘态度坚决,说绝不做妾,还下定决心举家搬离京城。 崔少卿一时心急,便许下娶她为平妻的承诺。 他原本以为,沈昭一向心软,只要自己多磨几次,她一定能同意。 哪想沈昭直接要求换亲,父亲也断了他成亲的念头,他现在进退两难。 秋娘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眼泪掉的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