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尚宫,若是恣意糟践宫里的物件,应当如何处置?” 训育尚宫见皇后发话,略一思量,已经明白她这是想饶了那采女一命。当面顶撞皇后是死罪一条,但糟践宫里的物件,无非是责罚之后撵出宫去。 万尚宫双手笼在袖中,躬身弯腰禀报道:“禀娘娘,按照宫规,是要杖责三十,罚闭门思过半月。” “那就照你说的办。”如今皇后脸上表情已是看不出喜怒,似是不想再继续追究下去。今日她原本没想着来众女面前彰显威严,不过既然是来了,借着此事,恩威并施想是也不是一件坏事。 万尚宫松了一口气,这个处罚已是相当轻了,照她想法,眼前犯事的采女在心里应当酬谢神佛才是。 只可惜那个黄淑娴却不是个懂事的,皇后刚要转身起驾回宫,就听她跪在地上哭嚎一声,冲着皇后喊冤道:“请娘娘恕罪,此事全是这个姓聂的使计陷害小女。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万尚宫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等她眼见原本已经准备转身就走的皇后又回身来瞧地上跪着的四女时,就知原本已是小事化了的事又重新燃起了事端。 皇后身后跟着的两个嬷嬷见皇后一时不像是要走的意思,忙指挥着宫女就近去萦素屋里搬了一张椅子出来,用手帕细细的摸拭了一遍,这才恭敬的请皇后落座。 皇后如今脸上倒是没了怒气,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 黄淑娴见自己刚才的哀求起了作用,忙抬起一张哭花了妆容的脸看向皇后,指着并排跪在一旁的聂晓蝶对着皇后道:“禀皇后娘娘,就是这个贱人诚心陷害小女,请娘娘明察。” “住口,在皇后娘娘面前,如何敢这般口出污言秽语,照例掌嘴。”万尚宫听她一口一个贱人,只怕皇后听了又要发怒,忙不迭的呵斥她。 黄淑娴乍听她呵斥,又加上她说要掌嘴,腮帮子上的肉哆嗦了一下,朝着万尚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总算是收敛了一些。 聂晓蝶听她污蔑自己,忍不住就要开口辩解,跪在她身边的萦素却偷偷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丢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只令她不要贸然开口。 “哦,那本宫准你细说此事的缘由。”皇后如今倒是一番气定神闲的神色。这宫里多年没有从宫外招纳采女,后宫内波澜不惊一片祥和倒是让她忘记了这些女人间勾心斗角的故事。如今只当是笑话听来解闷,一时倒是来了兴致。 这空档,嬷嬷们只怕皇后因是要亲自审问,难免多说几句话便要口干舌燥,忙令宫女去取了茶壶茶杯过来,又令人从屋里搬出来一张圆几放在皇后椅子旁边。 皇后见此有些哭笑不得道:“王嬷嬷。不是本宫说你,本宫不过是问她一两句话便罢了,你瞧瞧,便连这桌椅板凳的都被你摆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来这赏花品茶那。”她这话里全无责备的意思,任谁听了都只觉得眼前这王嬷嬷必是得皇后娘娘信任的,所以皇后才会这般跟她调侃。 王嬷嬷脸上挂着谦卑的笑意,冲着皇后道:“娘娘凤体金贵, 奴婢想着娘娘刚才说一会子还要去太子府走走,只怕娘娘这会站久了,万一乏了,晚间又是睡不踏实。倒是老奴多事了。” “罢了,也是你体贴本宫才会如此,若都只像你这般令本宫舒心,本宫只怕这头发还掉的少些。行了,你赶紧说吧。”皇后经王嬷嬷提醒,想起原本是打算随意来这钟粹宫溜达一圈,一会还要去往太子府,便又转脸催促黄淑娴捡紧要的说。 “是,禀娘娘,这小……,”黄淑娴习惯性的张口就要说小贱人,万尚宫忙把拳头凑近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黄淑娴偷偷看了万尚宫一眼,硬生生将后面两个字咽了下去,定了定神,方才继续道:“这个姓聂的,她故意将两个人的膳食摆在一起,让小女误以为是服侍小女的宫女漏取了一份。小女想着这初进宫,陛下和娘娘对我们这些姐妹自是一视同仁,哪有这般厚此薄彼之分,便嘱咐自己屋的宫女再去取一份来。” 应采月闻言心下暗自腹诽,这黄淑娴倒是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蠢,知道避重就轻,还能编会造的,虽是撇不清自己摔食盒的干系,却也要把聂晓蝶硬生生的拉下水。 黄淑娴顿了顿,原本以为伶牙俐齿的聂晓蝶会立刻反驳自己,没想到她竟是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在那里装淑女,一副默认了的样子。 皇后听了黄淑娴的话,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聂晓蝶,又笑着盯着黄淑娴的脸道:“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能吃是福,皇宫里便是怎样勤俭,也不至于让你们吃不饱。既然取来了,为何动也不动,却又丢弃在门外?” 黄淑娴脸颊上的肉忍不住又抽动了一下,皇后刚才说能吃是福,明显也是取笑她吃的多,这若是别人说她,她自是又要不依不饶,但这话出自皇后口中,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