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姐姐,你要不最近稍避一下风头吧……?” 徐三儿略带些无奈地说道。 现在,祝无邀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议论。 虽说经过了那一剑的传闻,如今算得上毁誉参半,但有些话听了实在令人窝火。 最重要的是—— 祝无邀的那一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每次都能成功斩出来,说不定之后会争议更盛。 有时候徐三儿也在想,要是祝无邀没回摘星楼、继续去游历,或许不会受到这些非议。 祝无邀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摇了摇头,心态非常好地说道: “都已经受了这些窝囊气,若畏缩避人、不能撕扯下来些利益,那才是对不住自己。 《万卷书评》上,记事者执笔客观。 祝无邀也看了两眼,着重翻阅了无语子和小叮当的那篇文章。 「无语子言:那小叮当分明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妖兽、重生,与他所写的话本题材肖似,当真无耻至极!」 「佚名者言:我看不上无语子,也看不上那劳什子小叮当,这俩人都是沾了无语前辈的光,此番闹剧,不过八十步笑百步,徒增笑料尔!」 「墨痕书坊言:这小叮当写得就是好,谁行谁上,绝对不改!」 「此言一出,墨痕书坊外沸反盈天,众议如潮,在怒骂之中掺杂着嘲讽,不屑中带着些鄙夷,依记事者来看,此事实在癫狂!」 「墨痕少东家补言:《重生之假千金御兽称王》题材新颖,觉非抄袭,我看你们一个个都闲着没事儿干,当初无语出世时便饱受争议,如今倒成了不可冒犯的权威,你们最好不是同一批人!」 「此言一出,被人投掷鸡蛋一枚。」 「有人高声言——放你个屁!」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期《万卷书评》,记事者将持续关注此事,为阅者执笔。」 顾朗,你真得很……厉害! 这篇文章机巧之处在于,似将墨痕书坊打为了反派,如此,便可以将万卷书评的立场摘出来。 使其在众人心目中,不再是替墨痕书坊发声的喉舌。 甭管面对的是谁,都秉公直言。 为此,这顾朗居然还让自己挨了一枚鸡蛋。 以此事作为万卷书评转型的开端,非常合适,因为这不仅和墨痕书坊的话本有关,还与书手之间的矛盾有关。 周围的同门们没有对这种「文风体裁」出现在万卷书评上,感到不适,甚至接受的非常丝滑。 满足了众人不能现场吃瓜的遗憾。 看到这篇文章后,徐三儿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指着它说道: “祝姐姐,这个厉害啊!” 当然厉害。 但紧接着,徐三儿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 “只可惜,此事非几人之力可为,也就是这种背后有所依仗的墨痕书坊、能够撑起这个摊子了。” 你还真是识货啊。 祝无邀心中暗叹道。 满山翠意,更着无数点、春风拂落花。 前来授课的长老,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最近关于「祝无邀」此人的议论,到处都有,倒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虽然上次见到祝无邀,已是十数年前。 但这位授课长老,却依然认得她。 她手执书卷立于前方,今日却没有先讲书本中的东西,而是意有所指地说道: “虽说命里八分莫求一丈。 “但身为卦修,若是想,总是能想方设法偏去强求。 “然,顺天意者庸碌无为,强逆天意者多偏激贪执。 “诸位又会如何抉择?” 授业堂中的弟子并不算多,也就十几位而已,听到了这番论调,目光不由自主、转向了最后方的那一人。 那众人目光所聚处,正是祝无邀。 命里八分莫求一丈吗…… ———— 在来授业堂之前,她曾想去拜访方掌门。 祝无邀想去问问,她和沈寻这相连的命数,到底有没有解。 若是有解,在能够与沈寻抗衡、保住小命的前提下,祝无邀还真就没有强占他人运的想法。 而且,她总是暗戳戳在想,自己遇到的倒霉事儿,是不是也和沈寻有关。 要不然怎么总是寻不着人? 如果这是什么气运之子的必经路,那她可不乐意。 众所周知,气运之子都有一个显着特征——队友祭天。 可谁知,她吃了个闭门羹。 祝无邀曾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刚来此界时,自以为天高海阔,她可以拥有一切。 未踏仙途,便有木牌结缘、掌门赠剑、月下问道,幸与放逐者为友,观剑仙泼酒……种种奇事,皆证明了不凡。 可重回摘星楼后。 沈寻的势起,众人的表态,又让她觉得,或许只这一路上的机缘,认错了人。 错将鱼木当明珠。 当辨清了谁真谁假后,所有的一切,都在尝试着归于正位,像是在告诉她,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只能到此为止。 祝无邀当然已经看清,摘星楼在放任她与沈寻争斗。 或许,她已经成了被放弃的那个,只是兀自得意、自以为不凡,包括沈安之、顾亦观,那样高高挂起的态度。 或许,根本没人在她身上押注。 或许,她已经成为了弃子。 ———— 授业长老的声音仍在耳边。 命里八分莫求一丈。 顺天意者庸碌无为,逆天而行者偏激贪执。 她微微垂眉,又很快抬眸看向前方,在众人揣度的目光之下,祝无邀未曾辜负那些眼神中的鄙夷喟叹。 起身向授业长老长揖一礼,作答的声音波澜不惊: “当为绝不回头的那一个。” 见过世间殊绝风光之后,又怎会甘心到此为止。 这平静而笃定的作答声落于众人耳侧,在静默的授业堂中荡开,幽幽回转,继而穿行于数场昼夜,直到撞上了沈寻的那一句—— 「我凭什么不争。」 无数阴差阳错、因果交织下,在巧合之中结下怨仇,又一步步行差踏错,再无转圜余地的两人,终于撞上了目光。 她并非贪执之人,他人的冷眼亦不妨事。 或许摘星楼选择了沈寻,可要她束手就擒、就此投子认输,却没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