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张氏因着于婆子的事,头疾又发作了。 刘府医日日都来为张氏施针调理,因此,延福堂院内早晚弥漫着药草的气味。 洛如展刚一进院,迎面就闻到了这股浓郁味道,他抓过一个小丫鬟,微蹙着眉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由于洛如展不常回府,那小丫鬟也刚入府不久,因此对他并不熟悉。 这小丫鬟也机灵,见他身着的衣服从质地再到纹理样式皆为上乘,身形模样又与侯爷和二老爷有几分相像,便猜出他的身份。 “回三爷,老太太这些日子常常犯头疾,这会儿正熬着药呢。” 朱氏生下洛如展时已是半老徐娘。 他与大哥洛如成,二哥洛如年年纪相差颇大,至今还未娶亲,因此,这府里的下人都唤他一声三爷,而非三老爷。 听闻小丫鬟的回话,洛如展撇了撇嘴,面上露出一丝不耐,“干活儿去吧。”旋即迈步向屋内走去。 屋内的张氏刚刚经刘府医施过针,正闭着双眼半躺在榻上休息。 她因头疼得厉害,便免去了两房的晨昏定省,这会儿听到有脚步声从外传来,只当是她们来了。 “不是告诉你们不用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起初洛如展走至屋门时,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晃得孟妈妈瞧不清来人,待洛如展进到屋内后,孟妈妈高兴的对张氏道:“老太太,三爷回来看您了。” 边说边去扶躺着的张氏。 张氏倏地睁开眼,待起身后,看清果真是她最疼的幺儿,瞬间头也不疼,满眼慈爱道:“展儿啊,你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人都有些瘦了,可是那些个下人没照顾好你?” 洛如展每次回府张氏都是同样的问话,他听着都有些腻了。 搁在以往,他早不耐烦了,可今日回府是有事相求,他走到榻前的杌子上坐下,耐着性子,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问道:“我刚进院便闻到一股药味,母亲可是有哪不舒服的?” 张氏笑着携过洛如展的手,道:“不碍事,吃几剂药便好了,展儿不用为母亲担心。” 孟妈妈也笑着道:“老太太连着这几日的精神都不大好,今日三爷刚一回府,老太太的病似全好了一般。” 她自是知道张氏最记挂的便是这个小儿子,偏他又搬到府外不得常见,今日洛如展一回来,张氏明显精神矍铄起来,不似往日二姥爷来看她时病恹恹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被孟妈妈一说,张氏此时也觉得头不疼了,笑着道:“只要我展儿一切都好,我便都好。” 听张氏这样说,洛如展面上便有些讪讪的,被张氏携着手也抽了出来。 张氏见状一愣,和孟妈妈相互对视一眼,旋即问道:“儿啊,可是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母亲,莫愁坏了自己。” 孟妈妈也心急问道:“是啊三爷,有什么事您说出来,可别急坏了老太太。” 见张氏这般问,洛如展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儿子欠了人家些银子。” 刚刚屏息凝气的张氏在听到银子时,顿时松了口气,笑道:“我只当什么大事,不过是银子的事罢了,早给你备下了,还说这两日派个人给你送去的,可巧你今儿就来了。” 她转头对身边的孟妈妈说道:“把那五千两银票交给三爷。” 泰康侯府的田庄铺子等庶务虽大都由朱氏打理,但张氏手里也攥着几间赚钱的铺子。 另外,她名下还有些田庄,进项虽不及铺子,却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再加上往年都会收到洛如年寄来的银子。 虽说是给洛玉青的,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自然花费不了多少,剩余的银子,便全归到张氏的私库里了。 每月她都会从中给洛如展几千两,逢年过节甚至要给到上万两。 孟妈妈笑着刚要去取,只听洛如展道:“这些不够。” 张氏脸上的笑容一滞,还未等她开口问,洛如展接下来的话让张氏瞬间惊住。 “十万两,我欠人家十万两银子。” 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张氏的脑中霎时炸开。 她神情骤然大变,双目圆睁,犹如铜铃一般,两手紧紧的抓住洛如展,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十万两?你居然欠了十万两,你都干了什么呀?” 孟妈妈也被惊到,脱口问道:“三爷可是去赌钱了?” 孟妈妈的声音虽不大,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还未恢复神情的张氏再次被震惊到,骇得她面上全无血色,手也开始发颤。 “你,你竟然去赌钱?我倒宁愿你去花天酒地,也好过横死街头。” 边说边老泪纵横。 赌坊欠债一向都是利滚利,倾家荡产,卖妻卖儿的比比皆是,甚至最后赔上性命。 倘若有人告到官府衙门,赌坊的人自会拿出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的借据,到时不但败了官司,只怕还会被赌坊折磨得生不如死。 洛如展被张氏纵得挥金如土,常常出入梨园戏院,为那些个颇有姿色的优令一掷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