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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军大舰队的战斗,仅仅是这个夜晚海战的一个小插曲。真正的大战却是在渤海海面。
元宵节的傍晚六点多,日军派出了两艘低速战舰去轮换浪速和秋津洲两艘高速战舰。
威海湾海湾外只剩下了七艘日军战舰。北洋水师看到了机会,自家六艘战舰,论排水量的话已经和日舰队扯平!但是,北洋水师的准备工作没有那么迅速,本来战舰补给也不是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事情。但是,事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军官的呵斥下,不仅仅是工人在努力,连水师官兵都加入了其中,甚至肩扛手提的向军舰上输送燃煤。
到了八点,补给远远不足,但丁汝昌已经一分钟都不敢再等了,他担心日舰回来。
战后有评,如果北洋水师能提早一个小时出海,结果或许会是另一个局面。
随即六艘北洋战舰一字纵队冲出了威海湾北口!
尹东佑亨应对及时,日本海军七艘战舰本就是线列战阵型,连调头都不用,直接就冲向北洋水师正前方准备拦截。在大东沟海战中,日军采用了不成熟的线性战列,获胜。现在这种战术被日军强化,已经趋于成熟。
这些日子以来,红旗军对北洋水师也是有影响的。在北洋水师中,李林杨本来有邓世昌和杨用霖两个好友,邓世昌阵亡,杨用霖现在是平远号管带。这些日子,杨用霖和李林杨交流颇多,虽然李林杨不可能把一位忠君爱国思想的杨用霖拉入红旗军,但战术思想杨用霖却非常赞同。早在大东沟海战,当时红旗军的海军少尉邱伯龄就在他的战舰上,也初次尝试了线列战术。而这次北洋水师出海,至少一部分海军将领赞同了线列战术!
于是,北洋水师区区六艘战舰,却分成了两队。刘步蟾的镇远号,杨用霖的平远号组成一队,采取了线列战术。而林泰曾的定远号以及其他三艘巡洋舰,还是此前的横队战术。其实北洋水师所谓的横队战术,就是以定远镇远为核心,输出火力,其他战舰围绕在周围保护核心。
北洋水师冲出威海湾,横队四艘战舰在前,抱团前冲。若说是大东沟海战打掉了北洋水师的士气,这倒是不错。但是,也让北洋水师打出来了一点经验: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真抗揍!
要知道,大东沟海战,这两艘铁甲舰挨了足足一千多发大小炮弹,但是,仍然威风凛凛在海面上驰骋。虽然,大东沟海战是日军获胜,但要明白,由于怎么也打不沉定远舰和镇远舰,日军也很灰心,最先撤离战场的乃是日军!
炮响。
战斗爆发!
北洋水师横队中三艘巡洋舰奋力开火。但林泰曾的定远号主炮却没有开炮,如同蛮牛一般继续前冲!
日舰火力强大,数十门速射炮,弹如雨发!
一直冲到两支舰队距离只有两公里左右,定远舰两门主炮开火,一开火就吓的打头的两艘三景舰立刻转向,让出了航线。
两发炮弹,都“没有”能命中日舰。但两发炮弹弹着点太近了!声势惊人。
打头的三景舰是松岛号,全体舰员都感觉到了舰体震动!但是却不知道哪里受伤。要知道弹着点虽然近,距离也有百十米,因此舰桥内没人认为战舰是被命中了。
松岛号舰长,有栖川威仁亲王,是皇族,他刚刚下令拉开距离(其实也就是让开航线),准备以线列战应对北洋。这时候,下层船舱派人报告:舰尾水线下被炮弹击穿,正在堵漏。
亲王上阵,那是为了捞军功。不过也比爱新觉罗家的那群废物强的太多了。只是,这位算是比较倒霉,当然没有另一个亲王倒霉。上次大东沟海战,松岛号挨了一枚平远舰上的260毫米炮弹,卡死了320毫米主炮,并且伤亡七八十个,其中仅仅阵亡就是三十多个。
这不,刚开战,就稀奇古怪的挨了一枚炮弹。话说,这个时代,海军在一战二战炮战中出现的“水中弹”战术,根本就没有出现呢。要知道,水中弹威力巨大,但入水角度要求非常苛刻,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战术。定远舰这也是运气好,打出了这么一发炮弹。不过,是穿甲弹,只是穿透了舱壁,破坏了一些舰体内部结构,没有发生爆炸,给松岛号造成致命伤。不过,大量进水是免不了的。
亲王有栖川威仁瞪着天皇家遗传的死鱼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于是,松岛号又向北偏航了一点,只一点点。
紧随其后的乃是另一艘三境舰三笠号,司令官尹东右亨就在这艘战舰上。尹东右亨之所以不在松岛号(大东沟海战松岛号是旗舰),一则松岛号有些倒霉,二则与皇族亲王同在一艘战舰指挥总是会有那么点不顺畅。
可是,今天由于松岛号莫名其妙的中弹,让三笠号很难受。要知道,松岛号320毫米主炮在前,三笠号320毫米主炮在后,两艘船是一对!合二为一才有完全战斗力!
松岛号偏航,三笠号也随之偏航,以至于北洋水师四艘战舰组成的横队轻轻松松,竟然突围了!
当然,由于舰队速度关系,这种突围只是假象。可是假象也有作用,北洋水师官兵的精神为之一振!士气起来了!
要知道,直到冲出威海湾时那一刻,基层官兵还不晓得今夜的行动乃是突围!在得知是突围之后,不少北洋士兵都极端恐惧,甚至有“罢工”情况出现。
士气起来,炮手们开炮有力气了,司炉工铲煤也有力气了,横队四艘战舰一边打一边奋勇向前!
随后一幕,让横队的北洋官兵热泪盈眶!
舰队最后面的两艘战舰,镇远号和平原号没有逃!而是随着日军两艘三境舰转向,以战列线阵对敌!
分明是要牺牲自己,掩护横队四舰逃生!
败军,断尾求生是常见的。但是丁汝昌就在最弱的平远号上,这哪里是断尾啊,这是断头!
这就是丁汝昌的战术!
林泰曾的定远号之所以使用了穿甲弹而不是开花弹也与此有关!两艘巨舰,主炮炮弹此时一共只有十六发,定远号上只有四发穿甲弹!
镇远号上其实也只有十二发炮弹,开花弹仅有四枚!而且,庞大的镇远号上仅有煤炭不足百吨,是满载的十分之一!
弹将尽,煤将绝!
作战指挥,丁汝昌已经全权交给了北洋最优秀的海军将领刘步蟾!镇远舰带着平远舰根本对日军其他战舰不管不顾,死死咬住了松岛三笠这两艘日军主力!
怼脸输出!
反正,只有十六发炮弹,不怼脸输出,几乎没有可能对日舰造成致命伤。大东沟海战,松岛号挨了一发260毫米炮弹,三发305毫米炮弹,虽然伤重,却没沉!
刘步蟾没有辜负丁汝昌的期待,玩命的冲向松岛号。战舰已经挨了几十发炮弹,主炮仍然一炮未发!他要靠近日舰两千米才开火!
在摇摆的平远号上,五十九岁的丁汝昌爬上了数十米高的桅杆。在战舰上爬桅杆,绝对的高难度,战斗中桅杆顶部的摇摆幅度甚至能达到十米!丁汝昌虽然身材高大武将体魄,但毕竟已经五十九岁!
他命令水手把自己死死的捆在了瞭望塔上!大吼!
“舰沉,我死!”
丁汝昌的壮举感染了平远舰官兵,感染了镇远舰官兵!
战争,任何时候,军官身先士卒都能激起战士们无穷的战斗勇气!这是规律是法则!海战也是如此!
本来三境舰速度可达16.5节,而镇远舰最高速度也只能到13节(不是设计速度,旧船只能达到这个速度)三境舰想拉开距离并不难。但是,松岛号不是挨了一炮吗?速度起不来啊!
半个多小时的追逐,镇远号足足挨了五十发炮弹,终于,两舰距离拉近到了两千多米!
镇远开炮!
两发一中!虽然中弹部位只是桅杆,但是却再次鼓舞了镇远官兵的勇气!
这时候杨用霖的平远号也连续开火。260毫米主炮第一炮就命中了松岛号舯部,虽然没有击穿穹甲,却引燃了煤炭,顿时狼烟滚滚!
尹东右亨都要疯了,不停的大骂三境舰的脑残设计。他忘了,三境舰的设计方案他也有份!
太脑残了。三笠号没受伤,完全可以脱离。但是他又不能不掩护松岛号火力贫弱的屁股!
而且,三笠号的主炮就在战舰尾部,前面火力贫弱,逃的远点没问题,但战斗就麻烦!
被迫慢速的三笠号挨了一炮,尹东右亨已经在招呼其他战舰解围。不过,就这个时间窗,日军四艘高速战舰吉野,浪速,秋津洲,高千惠全都不在!。
其他战舰虽然速度不比镇远慢,但是也只快一两节,追上需要半个小时!
就在这半个小时内,松岛号又挨了镇远号一炮,而且是开花弹,炸的松岛号上一片狼藉,至少两门120毫米速射炮被炸到了天上!
就在日舰即将围拢之时,松岛号又挨了平原号一炮。这枚260毫米炮弹正中船尾,差不多就是菊花位置。
松岛号速度再降!
虽然线列战术能让平远号多支持一段时间,但是杨用霖放弃了自身保护,主炮集中精力攻击松岛!
开战一个小时,平远号中炮!此前平远号已经挨了几十发炮弹,但都是120毫米速射炮或者小口径炮弹。这一次却是三笠号上的主炮320毫米炮弹。四百多公斤重量的炮弹,正砸在平远号舰体后面的主甲板上,穿甲弹威力太大了,如同巨锤从平远号右舷甲板上方斜斜的砸入,从左舷水线下穿出,然后才在水中爆炸!
杨用霖被当场震倒,迷迷糊糊中爬起来,看了一眼,平远号要完了!再看一眼,桅杆上老提督生死不知!
船,已经停了。但,还没沉!跌跌撞撞,杨用霖跑到了前甲板上,继续与炮手们一起开火!
直至,沉没!
刘步蟾看到了平远号中弹。但无动于衷!
往往,这个词是贬义,但对于一个已经抱定战死决心的将领来说,乃是真实写照。
镇远舰一共只有十二发炮弹,由于角度关系,右侧已经打光了炮弹。
此时,如果还有炮弹,那么菊花中弹的松岛号必死无疑。如果镇远号转向,使用左舷大炮,同样的能够干掉松岛号。只是,转向之后,能不能有机会杀回来重新瞄准,已经不是刘步蟾能决定的,那边有敌舰已经逼近!
刘步蟾夺过舵机,转向,但不是绕圈转向,而是撞向松岛号!
有栖川威仁亲王魂都吓飞了,他的速度现在只有五六节,而镇远速度高达十二节。距离只有两三千米,这是一个简单的小学数学“追击问题”!只需十多分钟,就能撞上!
在战场之外,有两艘军舰。但既不是大清朝的,也不是日本的。一艘是俄国的,一艘是英国的军舰,两艘战舰都在围观。这两艘军舰上的官兵都看到了这一幕。
有人记录道:虽然炮声隆隆,但这几分钟,仿佛战场静音了!
定远舰连中至少十炮,但方向未改,继续冲向松岛!
躲无可躲,松岛号垂死挣扎,紧急转向。
镇远舰舰艏水下有撞角,咯咯吱吱的擦在松岛号水线下,松岛号肉眼可见的开始倾斜。只是由于松岛号最后关头转向,撞击角度太小,没有撞穿。但是,随后两支战舰船舷又撞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双方的官兵面对面,看得清对手的容貌装束,但都惊骇的忘记了开炮,甚至连声音都难以发出!
两舰的接触时间,也就一二十秒,但对当事人,都如同过了一年。
两舰脱离,松岛号上的日军官兵欣喜发现,竟然没翻船!
然后,全船的日军陷入了恐惧!船仍然在慢慢的,慢慢的倾倒!倾倒!甲板上不少人已经滑入了大海!
紧接着,巨舰在自身的重力作用下,重新摆正。就在日军官兵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舰体又开始向另一侧倾斜。
威仁亲王最想知道的是,会不会倾斜之后再摆正!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不会!定远舰虽然没有撞穿松岛号,但松岛号的水线下还是被撞出了几十米长的进水口。疯狂的海水已经在往船内灌!不是一个两个船舱,而是十几个船舱都在进水!
刚刚,船身被重力扶正,是这些海水在起作用。现在舰体难以回正还是这些海水在起作用!
松岛号由慢到快,轰隆隆,躺倒在海面之上!
松岛,沉,完了!
刘步蟾操舰,稳如泰山!这一撞,镇远号受伤也不轻,不少船舱进水,更有数十人伤亡。
受伤的镇远号在炮火中绕了个半圈,再次找到了目标!
三笠号!
“疯子,疯子!”三笠号上尹东佑亨狂叫着,躲闪。镇远号自然是撞不到三笠号的,速度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镇远号现在虽然还能操纵,但撞不到任何一艘日舰。
镇远号如同受伤的巨兽,向西北,向西北!
向旅顺!
旅顺港,才是北洋水师的母港!
在日舰队隆隆的炮声中,定远舰又坚持了足足一个小时,这才缓缓的沉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