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军营里,孟遇安正在和蒙青密谈。 “孟将军,你我虽是初见,但最近几个月来,我们因各种事务的接触已不算少。我能够看出来,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修之对你的评价是没错的。” 蒙青洞见肺腑的话让孟遇安有点意外:“前几日蒙宗主还和我言语上剑拔弩张,怎么现在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那还不是犬子蒙抗有些小孩儿脾气,”蒙青笑道,“我可是真心敬服将军的。” 孟遇安也不拐弯抹角了:“所以,蒙宗主这是要归顺于我的意思吗?” 蒙青没有直接回答,刚才还和孟遇安对视的目光移到了别处。他望着军营外的莽莽黄沙,幽幽叹息道: “将军之前的话说得对,若百姓在你治下过得好,我又何必执意与你抗衡呢?想我蒙青立志荡平天下,也并非是为了自己的王权霸业,而是为了万民安乐祥和。” 他收回远眺的目光,又重新和孟遇安对上视线: “倘若将军已经做到了,我自然不必做无谓重复的工作。” 孟遇安听了他的话,心中既感且佩,不禁站起来向蒙青抱拳称赞: “蒙宗主,才是真正的大仁大智之人啊。” “将军谬赞了。”蒙青谦逊垂首。 复又抬首笑道:“我这次重回常山真定,还未来得及去桃源坞旧址一探故居,将军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前往?” “桃源坞是蒙宗主的故居,我一个外人怎好唐突涉足?”孟遇安推辞道。 蒙青爽朗而笑:“将军与家姐如此相像,正说明我和将军有缘。至于‘外人’之说,好教将军得知,咱们五百年前怕不是一家人呢。” “宗主此话怎讲?”孟遇安疑惑。 蒙青收敛了些笑意,脸上多了些惆怅和感慨,半笑半叹道: “将军只当我是‘蒙青’,却不知这并非我本名本姓。当年在桃源坞时,我和家姐原与将军一样,是姓孟的。” “怎会如此!”孟遇安惊讶非凡。 蒙青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们孟家本是常山郡望,可惜父母早逝,只剩家姐与我相依为命。后来北燕入侵,家姐便在这里建起桃源坞,抵御外族入侵。” “当时的大祁朝廷自己发生了内乱,抛弃了北方的千万百姓,携达官贵族南渡而去。桃源坞不仅凝聚了当地豪强,还收留无数流亡难民,保得常山免遭北燕荼毒。” “可惜好景不长,十三年前北燕稳定了整个北方,就开始着手消灭青幽冀的坞壁势力。宇文锐及趁乱偷袭桃源坞,家姐不幸战死,我只能带着剩下的人背井离乡。” 孟遇安听到这里,问道:“修之,也是那个时候与宗主失散的吧?” “正是。”蒙青答道。 孟遇安心中合计:“这就对上了。记得初遇修之时,他说自己在庐江顾氏门下栖身不过四五年,加上与我相识的八年,确实差不多十三年。” 蒙青继续说道:“我带着族中人,从冀州常山辗转到了青州北海,在白狼河畔建起白狼坞。为了躲避追杀,我改孟为蒙,才于暗中发展到了今日。” 听完蒙青所述的故事,孟遇安不住纳罕: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呢? 孟遇安正想着,蒙青已向她发出了邀请:“我与将军意气相投,又有同姓的缘分,将军这下总不能再推辞来桃源坞做客了吧?” “蒙宗主盛情相邀,再推脱就是我的不对了。”孟遇安含笑道。 蒙青带着孟遇安来到了真定城中心十里处的桃源坞。近乡情更怯,蒙青一时诸多情绪涌上,湿润了眼眶: “这里......还和十三年前一样......” 蒙青领着孟遇安走进一层一层的壁垒,却在最内层处发现了一堵炸毁的墙,与它周围保存完好的建筑很不相称。 “这......这不对吧?”蒙青惊疑道,“当年我们弃堡而逃,并未损毁堡内建筑啊......难不成是这墙壁年久失修、自行倒塌了?” 孟遇安走上前蹲下,抚摸着地上残损破碎的砖石,十分笃信道: “宗主来看,这些砖石几乎碎成齑粉,怎么可能是自己损坏的呢?一定是被人蓄意破坏的。” 孟遇安一双鹰隼似的锐眼在地面上搜寻着,突然注意到地上的一些黑白交杂的粉末。 孟遇安拈起一些粉末放于鼻前嗅闻,倏忽站起,大惊出声: “这是火药!” “什么?”蒙青闻声赶来,就着孟遇安的手观看,“什么是火药?” “就是我那种发光冒火的武器的制作材料之一,”孟遇安解释道,又急问他,“蒙宗主,桃源坞怎么会有火药?” 蒙青一脸懵然:“我确实不知啊!我连什么是火药都不知道......” “不好!宇文锐及来过这里!” 孟遇安遽然拔剑在手,高度警惕——她很担心宇文锐及还没有离开,仍然留在现场。 蒙青这才后知后觉:“孟将军言之有理,那种武器除了将军有,也就只有宇文锐及有了。” 又疑惑道:“可他来这里做什么?又为什么要炸毁这堵墙呢?” 孟遇安一面赶紧命令随行安华军士兵在各处警戒,并严密搜索坞壁内部,寻找潜在可疑人员;另一面自己细细思考,蓦然顿悟: “或许,这就是他非要来常山不可的原因。” “孟将军说什么?”蒙青不解。 孟遇安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何宇文锐及放着北燕国都晋阳不关心,而一直对他在冀州的大本营念念不忘?今天这个疑问才算是有些眉目:他来常山真定,就是为了桃源坞中的秘密。” 蒙青更奇怪了:“桃源坞能有什么秘密?我怎么不知道?” 孟遇安看着一地炸毁的墙,有些遗憾地嗟叹: “秘密就在这堵墙里,可惜我们无从得知真相了。” 正当孟遇安和蒙青分析着情况,忽有安华军士兵来报: “禀骠骑将军,禀蒙宗主,跟随顾将军和谢凝之的随从正在外面求见,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孟遇安心中一紧,忙令其觐见,只见那名随从气喘如牛地跑进来,慌得魂儿都丢了。 “顾将军和谢凝之的车驾在官道上突遭不测,坠落山崖,两个人都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