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杳儿低着头,一言也不发,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孟遇安不想打击她的信心和冲劲,又鼓励起了她: “是非分明、刚正不阿,这是你的优点,我并没有否定你的意思。掌权者如果失去了对弱者的怜悯和对不平事的愤怒,也就到了她该下台的时候了。” 她捧起荀杳儿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眼睛: “所以杳儿,我看重你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的影子。” 荀杳儿一边点头,一边心中默叹:“幽兰姐姐刚和我说过类似的话,就在孟将军这里得到了证实。” 孟遇安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我正是因为看重你,才会对你有更高的要求。人的权力越大,就越要控制好自己的情感;上层人微如砂砾的一个决定,或许就是成千上万底层人身上的一座大山。” 见话题扯得远了,孟遇安又拉了回来:“你因裴循不敬女学子而越级到我这里来告状,何尝不是一种权力的滥用呢?若你只是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还怂恿我开除他呢?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荀杳儿这时已没了刚才的惧色,只有思考与反省。 孟遇安替她整理了一下衣带,语重心长道: “杳儿啊,你年纪还小,我让你担任要职是为了早些历练你,但也容易让你走上歪路。你可不能仗着与我关系亲近,就什么事都想让我做主,这与裴循仗着他父亲和姐姐的功劳目中无人,又有何区别?” “杳儿明白了。”荀杳儿诚心诚意道。 “遇安姨母!我休息好了,我们可以继续开始了吗?” 声音刚起,就见贺望北从后堂跑了出来,兴冲冲奔到孟遇安身边,仍是精力充沛的模样。 贺望北跑过来后,见荀杳儿还在这里,便笑着问她: “小姐姐,你也是来和我姨母学武功的吗?” 孟遇安笑道:“望北不认识这个姐姐吗?这是你荀杳儿姐姐,她哥哥过去和你母亲舅舅都是故交......” 说到这里,孟遇安梳理了一下辈分关系,忽而觉得很有趣: “欸,这么算来的话,杳儿也是望北的姨母啊。” 贺望北撅起小嘴直摇头:“杳儿姐姐才比我大几岁,怎么就成我的姨母了呢?” 荀杳儿也撑不住笑:“是啊,我怎么好占这么高的辈分,做贺姑娘的姨母呢?姑娘还是叫我姐姐吧。” 贺望北走到荀杳儿身边,歪头瞧了她两眼,拉起她的手转圈圈: “这位杳儿姐姐面善得很,我一见就欢喜。” 贺令娴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后堂走出,来到了孟遇安几人的身边,对着贺望北笑道: “望北,你杳儿姐姐可是有大学问的人,你若喜欢她,就多向她学习。” 荀杳儿忙说:“贺大人如此说,可是折煞我了,我哪里有什么‘大学问’呢。” 孟遇安也顺着贺令娴的话说:“杳儿就不要谦虚了。望北,你要是喜欢杳儿姐姐,平时趁姐姐不忙的时候,可以多去找她。你今年也该七岁了,到了入小学的时候,杳儿在国子监做事,也能多帮衬着你。” “将军请放心,我会多看顾着望北妹妹的。”荀杳儿和婉道。 大人们话说得久了,贺望北有些心急:“遇安姨母,我们开始吧!” 孟遇安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原本一次只能教一招的,但姨母看你学得快,今天就破例多教你一招。” “好啊!”贺望北高兴得直拍手。 孟遇安右手接剑转腰,握剑向前向上,撩剑至右肩之上,两手一前一后分开,以腰带剑又撩剑至左肩。 做完之后,她解释道:“这一招叫做‘撩剑’,剑的运行路线需要贴身并形成立圆,动作要领是剑随身走、以身带剑,而不要被剑带着走。” 贺望北模仿孟遇安做了一遍,身体节奏的把控还不是很熟练。孟遇安上前扶住她的腰身,以手带动她转腰撩剑: “你剑法学得快,但身法还太生疏,不能做到人剑合一。” 在孟遇安专心教贺望北之时,荀杳儿站在旁边继续看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临江王府。 贺令娴看见荀杳儿要走,也默默跟过去,在垂花门处叫住了她。 “贺大人还有什么事吩咐吗?”荀杳儿稍感疑惑,不知贺令娴叫住她所为何事。 贺令娴看了一眼内苑还在认真练剑的贺望北,转过头来拉着荀杳儿说道: “望北这孩子打从降世起就是个好动的性子,这些年来诗书我逼着她读了不少,可她的心思总在习武上。我知道杳儿你从小就是才女,望北又这么喜欢你,日后就麻烦你多提点规劝她。” 荀杳儿微笑道:“贺大人如此说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和望北妹妹一见如故,就算大人不来嘱咐我,我也会把望北当做亲妹子来照顾疼爱的。” 荀杳儿与贺令娴又闲话几句,就离开临江王府,回到了国子监。 今天的国子监也正好到了休息日,荀杳儿特意去了女学生的住所,找到了林盼。 “小荀大人来找我做什么?”林盼受宠若惊。 荀杳儿道:“临江王把女学托付给我,我就要对每一位女学生负责任。林姑娘前几日挺身而出,当众出言相怼裴循,他之后可有再找你的麻烦吗?” 林盼颔首笑道:“托小荀大人的福,我还有其余女学生都很好,裴循没有来找过我们的麻烦。” 荀杳儿点点头,叹息道:“女子求学不易,总要受人质疑和白眼,阻力比男学生大得多。烦请林姑娘把我的意思传达给同侪们,让姑娘们不必过于在意旁人的声音,只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听了荀杳儿的话,林盼很是感动:“多谢小荀大人。” “这是我的意思,更是临江王的意思,”荀杳儿补充道,“临江王人虽不常来,但心一直都和大家在一起,时刻都关注着姑娘们的学习和生活。大家可千万不要辜负临江王的厚爱啊!” 在荀杳儿和卫幽兰的周旋调解下,男女合校所产生的摩擦勉强化解。 此后,男学生们就算心中再有不满,也不敢像裴循那般当面表达出来,谦谦君子的风范总还是要伪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