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扶疏入府第一夜,即被孟遇安冷落至如此地步,心中情感也很复杂。 他领了独孤太后的任务,肩负着“红颜祸水”的职责,却在“洞房花烛夜”的那一晚就直接以失败告终。 而在那一晚之后,孟遇安几乎把他当成了空气,十日总有九日是一面都不见的,剩下见到了的那一日,也只是碰巧遇到。 慕容扶疏就像是一个精美的器物一样,被摆放在临江王府中,成为了府内诸人观瞻欣赏的对象。 虽然独孤太后吩咐过,如果孟遇安不为所动,可以只小心伺候着,以了解她的脾性和弱点——但现在自己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慕容扶疏深感实在无能为力。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府中众人对慕容扶疏还是不错的。 上至蓁儿这样的重要掌事,下至洒扫跑腿的丫鬟小厮,对慕容扶疏都是客客气气的,衣食用度也不曾亏待了他分毫。 “看来她对我也不是完全无情。”慕容扶疏如是暗想。 在府上住了有些日子后,慕容扶疏也能看出来蓁儿对于孟遇安的重要程度。 既然接触不到孟遇安,那么接触一下蓁儿也是好的。 一日,蓁儿处理完府上要事,看着春阳明媚灿烂,就在花园中采摘些金银花和茉莉,预备晒干了给孟遇安泡茶喝。 慕容扶疏瞧准了蓁儿有空闲,便主动找她搭讪:“蓁儿姑娘,我来帮你!” 说话间人已到,就要来搭把手采花。 蓁儿见是慕容扶疏,忙对他行了一礼,虚拦着他不让他帮忙: “不敢劳动慕容郎君,还是让我来吧。” 慕容扶疏并未真的收手,还是很热情地帮蓁儿采摘着;蓁儿见他执意如此,也就随他去了。 “姑娘摘这些话,是做什么用呢?”慕容扶疏随意问道。 蓁儿道:“将军白日里辛苦,夜间也睡得很晚,常需要清茶祛火醒神。宫里进贡那样多的好茶,将军都喝不惯,只爱喝加了蜂蜜的花茶。故而每到春秋时节,我就要多采些备下。” “将军为国操劳,真是辛苦,”慕容扶疏感慨道,“只可惜我不能为将军分忧。” 说着,慕容扶疏愁绪浮上眉头。 蓁儿看他满面自惭自愧,便出言宽慰:“郎君快别这样说,将军的忧喜只在社稷,咱们照顾好她的生活就算是为她分忧了。” 慕容扶疏抓住机会,顺势说道:“可将军平日根本就不愿见我,我也无从照顾她的生活。” 他眼神流转,又问道:“我听说将军曾经的良人,是去岁殉国的贺令昌贺将军,不知是否是因为将军一直思念着贺将军的缘故......” 慕容扶疏话还未说完,蓁儿脸色就已大变,搞得他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暗中纳罕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蓁儿姑娘,你怎么了?”慕容扶疏小心翼翼问道。 蓁儿的态度突然冷淡了许多,也没了温柔和笑意,语气冷冰冰的: “现在虽是春天,日头里站久了也容易晕眩。慕容郎君身娇体弱,还是早些回房休息着吧。” 蓁儿这话明摆着是在闭门谢客了。慕容扶疏不好在此多留,又略攀谈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件事自此埋在了慕容扶疏心里。 他有意以此为突破口去了解孟遇安,便时常总留心着府中偶尔飘过的关于贺令昌的只言片语。 慕容扶疏观察到,贺令娴总时不时带着贺望北赴临江王府做客。她们过来的时候,都是孟遇安心情最为愉悦的时候。 孟遇安对贺望北表现出的情感,几乎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每次贺望北来,总缠着孟遇安教她武功。 孟遇安只是温柔说道:“望北现在年纪还太小了,等你再长几岁年纪,我再教你好不好呢?” 贺望北总是很不满意:“遇安姨母去年就这样说,到了今年还这样说,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就这么软硬兼施央求了几次,孟遇安终于答应了贺望北,但有一个条件:必须在贺令娴的陪同下才可以。 得偿所愿的贺望北兴奋异常:“遇安姨母准备教我什么呢?” 孟遇安看着贺望北欢欣鼓舞的样子,又听了她问的问题,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贺令昌学武功时的场景——当时,自己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她心中不由得有些触动,但面上掩饰过去了: “就从基本功开始。你每天早起,正搬腿一刻钟,侧搬腿一刻钟,正压腿一刻钟,侧压腿一刻钟,横竖叉一刻钟,扎马步一刻钟。坚持一年,我就教你新的。” 贺望北略微有些失望:“为什么不学我们贺家的枪法呢?” 孟遇安笑道:“你基本功都没有打扎实,怎么学习枪法剑法呢?每个人练武都是这样过来,没有捷径,只有日积月累。” 说着,孟遇安一一把动作要领给贺望北示范了一下: “搬腿时立腰挺胸,被搬腿的脚尖要勾紧;压腿时要立腰挺胸,如果是侧压,上身要完全侧倒。” 贺望北有样学样,在孟遇安的辅助下逐个试过,贺令娴也在一旁围观。 这一切都被躲藏在附近的慕容扶疏尽收眼底。他心中暗想: “她对贺令昌妹妹的女儿都能这么上心,可见冷落我是因为还念着贺令昌了。” 越这样想,慕容扶疏越起了些争胜的心思。 当晚,他亲手沏了一杯茉莉花茶,送去了孟遇安的书房。 在进门之前,慕容扶疏在门口透过窗棂悄悄向里望了几眼,只见孟遇安隐隐约约的身影似是伏在案上写些什么。 慕容扶疏没有敲门,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缓步来到孟遇安身边,将茶放在了她的手边。 整个过程中,孟遇安一直没有抬头,直到茶盏落桌发出一声脆响,才说了一句话: “蓁儿,屋里的油灯暗了些,再添些油来。” “是,将军。”慕容扶疏答应着去取了油壶来。 孟遇安听到时慕容扶疏的声音,猛一抬头: “怎么是你?” 慕容扶疏没有立即说话,先将油灯中重新添了油,才笑着对孟遇安说道: “我看将军太劳累了,就给您沏了一杯茉莉花茶。扶疏的手艺不好,还请将军不要嫌弃。” 孟遇安瞥了一眼桌上的茶,一点要喝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