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回来之后,孟遇安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如何给他和贺令娴制造一场精心设计的浪漫“偶遇”。 这种为了一个具体的目标而殚精竭虑、昼思夜想的状态,很难不让孟遇安回想起她还活在现代时,为公司加班的情状。 孟遇安挠挠头:最后一次加班,是在忙什么呢?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学龄前儿童C语言入门课的企划方案。 想到这儿,孟遇安忍不住哑然失笑:刚来这里的时候,还以为是做梦;现在回想起前世的事,却仿佛是梦一般。 看着孟遇安坐在床上傻笑,小丫鬟蓁儿吓坏了:“姑娘这是怎么了?” 孟遇安见问,一边笑一边摆手:“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真是世事无常啊。” 蓁儿眨巴着眼睛,一副纯真模样:“姑娘的话,我听不懂。” 孟遇安看向蓁儿。其实她年纪跟陆幼菡差不多,但举止和言语可比陆幼菡幼稚多了。 孟遇安不禁问道:“可曾读过书吗?家里人有没有教你识字啊?” 蓁儿委屈地摇摇头:“不曾读过书,也没人教我识字。” 其实孟遇安话刚出口,便已经后悔了。 蓁儿之前说,她家里正是因为吃不起饭才把她卖了,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何谈读书? 孟遇安这一下,可真是何不食肉糜了。 “那不行,怎么可以不读书呢?”孟遇安携起蓁儿的手,“从今以后我教你读书,可好?” 蓁儿瞪大了双眼:“女孩子为什么要读书啊?” 孟遇安温柔而有力地握了一下蓁儿的手,认真道:“女孩子才更要读书啊!” “这是为什么呢?”蓁儿完全被搞糊涂了。 孟遇安把蓁儿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床沿上,耐心地对她说: “你看那自然中的百兽,形态各异,但皆能生存,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蓁儿茫然地摇摇头。孟遇安继续说: “老虎身强体壮、爪牙锋利,可以独霸山林;豺狼次之,但成群结队,老虎也要忌惮三分。 “鸟儿虽然身躯娇小,但妙在长了一对翅膀,可以遨游天空;鱼儿惨一些,连四肢都没有,但能在水中生活。” 蓁儿越听越迷糊:“姑娘说这些做什么?” 孟遇安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想要在这世上过得好,就要有自己的长处。” 说着,扳过来蓁儿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那蓁儿你觉得,身为女子的长处是什么呢?” 蓁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沮丧道: “好像女子没有什么长处欸?不仅身体弱,就连脑子也笨,难怪我们生存得不好。” 孟遇安听了,连连摇头:“错了,大错特错。” “若说女子身弱,这也就罢了。肩负着生育的职责,长着这么个身体构造,也无法改变,只能后天多锻炼。” 话锋一转,笑道:“但说起这脑子笨,此言可就差矣。” “你觉得女子脑子笨,皆因女子不读书——或者说穷苦女子不读书,才有了这样的错误印象。” “女子和男子本来就没有平等的机会,这在我的世界,叫‘没有控制变量’,那比较的结果还有何意义呢?” 看蓁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孟遇安又把话说得简单了些: “若你是个男儿,有一身蛮力气,即使不读书明理也能自保,那么读不读书对你的影响可能不大。” “但偏你又是个女子,打架吧大概也打不过男人,要是再不用知识武装大脑,就真的像鸟儿没翅膀,鱼儿离了水,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孟遇安前面说了一大堆,把蓁儿忽悠得云里雾里,但这最后一句她却听懂了。 蓁儿眼中噙着泪,垂着头,声细如蚊地说道:“之前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样的道理。” “爹娘只告诉我要听哥姐的话,照顾好小七;卖到了这府里,管家娘子也只说要我安分守己,听吩咐,学规矩。” 她抬起头,两行清泪缓缓落下,带着哭腔道: “只有孟姑娘你为我考虑,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关心自己。” 孟遇安心疼地把蓁儿搂住,温柔说道:“你生在这里,就像一粒沙湮没在历史的洪流,怎么能自己掀翻头上的大山呢?” “即使我来到这里,也没有办法。但既然老天让我遇见你,那咱们就有缘分,我自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好过自欺欺人。” 蓁儿的头靠在孟遇安胸前,小声道: “姑娘的话,总是听起来那么有道理。不过可能是我太笨了,每次都听不懂。” 孟遇安把蓁儿扶起,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蛋:“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啊,以后你就能听懂了。” 自此,孟遇安开始教蓁儿读书识字。 幸亏孟遇安在现代最后一份工作是在少儿编程培训机构,做过那么多的方案企划,也算对教育略知一二了。 这大祁阶级分化严重,高门世家垄断教育资源,让底层人民无处求学,只能世代受制于门阀郡望的控制。 但也恰恰因为此,丞相府藏书丰富,应有尽有,而孟遇安和陆幼薇又关系亲密,借一些《论语》、《孟子》之类的书不在话下。 只可惜在这个时空,《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样的书没有被编着出来,不然它们会比孔孟之学更适合作为启蒙教材。 这些日子孟遇安除了帮贺夫人管理些家事,闲暇时就是忙着教蓁儿读书,倒是把陆幼薇给冷落了,她只能去找陆幼菡作伴。 陆幼菡打趣陆幼薇道:“二姐姐先前和遇安姐姐那么要好,怎么现在时不时却来找我了呢?” 陆幼薇嘟起嘴,无精打采道:“你还说呢?自从她成了家里的义女,跟我就不似从前那般亲厚了。” 陆幼菡年纪虽小,但心眼却多。她眼珠一转,悄悄说: “二姐姐可是觉得,之前遇安姐姐与你的亲厚,都是为了博取伯父伯母的欢心?” 陆幼薇忙道:“我可没这么觉得,这都是你说的。” 陆幼菡撇撇嘴道:“若二姐姐真的这般介怀,为何不亲自去找遇安姐姐问一问?我好心帮你分析,却落了个不是。” 陆幼薇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抛下陆幼菡,即刻风风火火地前去孟遇安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