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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独孤耀亲自检查送给伯将军的贺礼,发现贺词写得很好,字也漂亮,随口问了一句,得知是无风写的。他想了一想,决定此去钥野带无风随行。
一路上,独孤耀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无风,发现他确实能干,还不会偷懒耍滑。
到了威远城,独孤耀故意带无风去将军府,交给他的事他都能顺利完成,给人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临走时,一位老者拄着拐杖从院中蹒跚而过,独孤耀见他穿着普通、形容枯槁,心里颇有些嫌弃。无风见状却马上上前搀扶,老者削瘦的脸上笑意盈盈,用嘶哑的声音对无风道:“谢谢你!我自己能走。”
此时伯将军从堂中快步走出,边走边道:“爹,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独孤耀吓了一跳,还好自己没有唐突。
老者似乎不悦,“我自己能走,别老让他们跟着我!”
伯将军对老者解释道:“这不是您的腿还没好利索嘛。”
老者争辩道:“我这骨头早长好了,要听你们的老是不动,肯定得瘫了!”
伯将军:“是是,您别生气。您自个儿走也行,至少让他们跟着您,能扶您一把不是。”
老者:“他们跟着我才不会让我自个儿走呢!万一我又摔一跤,你肯定怪罪他们。”
伯将军:“……爹,您的身体要紧!”
老者:“我的身体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哎呀爹!这还有客人呢!”伯将军赶紧转弯,介绍道:“这位是明海盟主独孤耀。”
独孤耀恭敬道:“伯父好!”
老人家仔细看着独孤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孤落星还好吧?”
独孤耀很反感别人在他胜任盟主多年之后还提孤落星的名字,然而他僵着笑容礼貌回答:“老前辈他挺好的。”
老者点了点头,“是,他可比我精神。”
独孤耀:“您也挺精神!”
老者摆了摆手,“不行,老了。”说完拄着拐继续往前走。伯将军在一旁搀扶,对独孤耀笑了一笑。独孤耀颔首告辞。
两天后,将军女儿婚礼,场面隆重,宾客众多。独孤耀觥筹交错之际始终带无风在侧,有人没见过独孤耀之子,问无风是否是令郎,独孤耀笑曰“义子”。
无风自然不敢当真,只当是盟主顺着别人随口一说。没想到回明海之后,独孤耀真的收他当义子,并昭告明海诸岛,紧接着还派他出席黄虾岛的年终庆典,让他带了很多礼物,向岛民道歉。
无风以诚恳谦卑的态度和恰到好处的言辞赢得了岛民的谅解和接纳。
无风自己都觉得一切顺利得难以置信——在牢里没呆半个月就被放出干活,还不是脏活苦活累活。他在盟主的直接下属手下打杂。
女人们被派往后院服侍夫人和女儿,根本不会被男人欺负。因为除了盟主本人,只有被挑选出来的女人才能踏足后院,而独孤耀除了姬夫人之外绝不碰其他任何女人。
塞伯等几个男人经过训练之后除了协助处理海事外,主要是到各个小岛上去收购海产。他们极不情愿却不得不按照上头的要求尽量压低价格,一面目睹渔民们艰难的生活,一面忍受他们的怨恨执行命令,积累着对独孤耀等人的厌恶。
塞伯他们按照无风的指示对独孤岛的人言听计从,以留在这里并取得他们的信任。虽然离开牢房之后他们就再没机会跟无风说话,但他们相信无风一定能找到打击这些强权恶霸的办法。
虽然事情出人意料的顺利,但无风明白自己正在危急关头——独孤耀的三个亲儿子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却没有时时找茬为难他,他们是在少有地精心策划,要让无风触犯独孤耀最敏感的神经,永远不得翻身。
春暖花开,姬夫人突然决定要带无泪去赫章北部泡温泉,这件事除了后院的侍女们只有独孤耀知道。侍女们无事不能离开后院,每日只有几位大嫂会将食材用品送到后院门口,后院的侍女们按时来取,需要什么一并跟她们说。
这日腊梅搬菜篮时悄悄塞了个字条给嬴嫂(注:嬴,音yíng,姓)。嬴嫂心领神会,回到厨房后不动声色,待给大少奶奶做好了点心,送到大少主屋里,将字条压在盘子下面,露出一角,便走了。大少奶奶将字条取出交给丈夫独孤劲,独孤劲看了字条,计上心头喜上眉梢。
独孤劲原本和二弟合不来,但这次是兄弟同心一致对外。
独孤凛按照大哥的吩咐准备好东西,交给三弟,告诉他怎么做。独孤雳皮笑肉不笑,拿着东西来到前院。他让人叫出正在办公的无风,摒退旁人,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父亲和大哥去北郊的温泉洗浴,忘了带换洗的衣服,劳烦你给送去。”
无风接过包裹应道:“好。”
无风快速地思考:盟主今天确实有事出门,而且一个下属都没带。一个上午也没见独孤劲的人影。只是这事绝没那么简单。
特意包了个包裹要自己送去,如果打开看,万一有问题;不看,心里更没底。然而又不能拒绝,只能先过去,随机应变,最糟糕的情况……
无风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地上有车轮轧过的痕迹——一般这点距离就算不想走路,顶多骑马。独孤劲会不会骑马他没见过,但独孤耀骑得挺好,他会为了儿子专门让人驾车吗?那里如果真有人在泡温泉,那人会是……
盟主专用的马车果然停在入口,那就等于闲人免进的告示,却不见车夫和任何人。无风的心怦怦跳,他运了运气,抓紧手上的包裹,朝里走去。
山石之间有雾气,越往里越浓,还带着微微的热度,湿润润的。脚下的石子路不断延伸,看不远也看不清,细听,没有声音。突然脚下一道亮光刺目——独孤耀发现有人碰了法界,厉声喝道:“谁?”
无风听这口气,小心道:“无风受三少主所托带东西过来给父亲和大哥。”
独孤耀未细考量便训斥道:“胡说八道!你三弟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而且你大哥根本不在!”
无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独孤耀从高处现身落在无风身边,怒气冲冲,正要继续质问,氤氲之中飘出一个婀娜身影,“怎么了,老爷?”
姬夫人穿戴基本整齐,只脱了外套。
独孤耀没想到夫人会过来,赶忙换了脸色和口气,“没什么,无风送东西过来,我正问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姬夫人笑了,“老爷,您的马车不就停在路口嘛。”
独孤耀只好哼哼哈哈:“哦,是,呵呵。”
姬夫人:“送的什么呀?”
独孤耀:“哦,我还没看。”
独孤耀一回头,见无风低着头,双手托着包裹呈给他。他取过包裹打开,里面是独孤凛的衣服。独孤耀面色一沉,随即缓和道:“是衣服。”
姬夫人:“您新做的?”
独孤耀:“啊。对了,无泪自己在里面不要紧吧?”
姬夫人:“没事,有芍药看着她呢。那您忙,我也过去了。您真的不来吗?”
独孤耀:“您去吧,我在外面看着,以防有人进去。”独孤耀边说边看了一眼无风。无风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
姬夫人:“那您辛苦了!”
婀娜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
独孤耀厉色逼近无风,压低了嗓音,“说,为什么撒谎?这明明是凛的衣服,你却说是送给劲的!”
无风:“请盟主息怒!属下没有看包裹里的东西,不知原委。”
独孤耀一脸狐疑,“……你看见夫人了?”
无风:“请恕晚辈无礼!”
独孤耀直接伸手摸了一下,双方都是一惊。
独孤耀:“好定力啊!”
无风:“……不敢欺瞒盟主,小人体有疾,一向如此。”
独孤耀狰狞的面部一下舒展开了,“这么说,你不好女色?”
无风:“……好不了。不过,小人气力未减,应该还能帮上其他忙。”
独孤耀听出无风怕被自己嫌弃,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略思片刻后将包裹递给他,“你还给雳,说他弄错了,不必再送。你只见到了我!”独孤耀盯着无风的眼睛,神色逼人。
无风赶忙点头,“是!”
独孤耀:“回去吧!”
无风心有余悸,全速赶回庄园。他在大门外定了定神,方快步走进,来到独孤雳门前,请人通知三少主。
独孤雳没想到无风自己回来,狐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无风恭敬道:“我在路口遇见了盟主,他说东西弄错了,让我送回来。”
独孤雳心头一惊,没了底,只能说这小子运气太好,或者二哥的消息有误……“错了?那……”
无风:“盟主吩咐说不用送了。”
独孤雳:“哦,那辛苦你了!”
无风:“没其他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独孤雳:“好,你忙。”
独孤雳把事情告知二哥。
晚饭时独孤耀对此事只字未提,三兄弟开始各种猜疑,相互之间也不完全信任,暂时没了进一步的行动。
独孤耀当晚带无风去了一个地方,女人们的调侃让他心中窃喜——“盟主大人是故意为难姐妹们吧,他这样子叫人家怎么伺候好啊!”
当年,他一见她就想要,有幸得到,但她不是只属于他的女人,情理之中。她不用解释什么,他也不敢追究,但他不愿再与别人分享,当然可能除了“那个人”。
无论是为了身体还是好胜心,他不能经常在她身边。为了抵挡她的诱惑,为了再不让其他男人接近她,他隔离了她。说是为了保护、为了他们的女儿只见到好看的人,能像她一样美丽动人。
她没有反对,她依从他,就算她后来偶尔自己去前院找他时旁人都低头不敢看她、不和她说话也无所谓。只是最近她突然有些担心,怕无泪没怎么接触过男子,到时会恐惧皇子,可能会令皇子不悦。
他觉得不无道理,但除了自己,他无论如何不愿让其他男人接触夫人和女儿,况且还要好看的,况且就连他的三个亲儿子见了继母眼睛都发直。
就在他考虑是否让芍药她们带无泪去别处住一段时间、在他的监视下见几个俊俏少年时,在他担心夫人会不会同意、会不会怀疑他的动机时,居然让他发现身边有这么个合适的人选——好看,不行,完美至极。
“这是无风,就是我新收的义子。”独孤耀向姬夫人介绍,“让他时不时陪陪无泪和小小,怎么样?”
姬夫人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无风,严肃道:“抬起头来。”
无风低头不动,独孤耀低声恼道:“夫人让你抬头!”
无风慢慢抬起头,看着夫人,两眼无神。独孤耀见状,放心而满意。
姬夫人仔细看看无风,“长得倒不错,就是呆了点。”
独孤耀怕夫人不满意,刚想说些好话,姬夫人对他微笑道:“老爷费心了!就他吧,自家人也放心些。”
独孤耀赶紧笑着点头。
姬夫人转而对无风吩咐道:“多云不下雨的日子,未时三刻你就过来找芍药吧。”
芍药在一旁行礼示意。无风木讷回礼,继续面无表情听命。
姬夫人:“她会安排你和无泪、小小相处,希望你会和小孩子玩,不要让她们怕你。不过,虽然无泪只有十岁,但她是将来的皇子妃,请注意分寸,不要做任何会让人误会的事。”
无风:“是,无风不敢!”
姬夫人交待完,换了种轻松的口吻:“这里是庄园后院,不是官场,你不是谁,只是孩子们的玩伴,放松开心点,孩子都喜欢爱笑的人,记得了?”
无风:“是,小人谨记……”
没等无风说完,姬夫人摆手打断道:“说‘记得了’就行。”
无风愣了一下,看看盟主,独孤耀给他递了个眼色,无风这才点头道:“记得了!”
虽然姬夫人待人亲切,但之前盟主对他说的话他一刻也不敢忘。夫人当然不能得罪,她一句话就能让他的苦心白费,而他也绝不能和夫人亲近,不能唐突了连盟主都不能亲近的小皇妃,不能犯了独孤岛的大忌,还要提防别人陷害自己。
姬夫人身边一定有盟主安排的人,还有那三兄弟的眼线,他不能有半点差错,如履薄冰。尽管如此,他的心机和运气已经让他深入了禁地,见到了天下第一的美女,果然名不虚传!所以,为什么是独孤耀?无泪长什么样呢?希望不像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