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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机会还是挺多的,只是要让自己不显突兀地被看见,这次应是上佳的时机。
东方煜并不确定自己应该做什么,需要对方的反应给他指引,或许看一眼,离开,也是不错的选择,因为他不知道母亲的下落,也不能将青龙剑的秘密告诉别人,而他自己是出生不久便不见了的外甥,或许不相认还少些伤痛。
七月十九,将军府宾朋满座,乐人们正在候场。进府时有例行检查,以防万一,东方煜还是没从大门进入,而是在乐师们进来之后混迹于其中。
当晚人多事繁,只要没有可疑的举动也没人留意谁是谁。东方煜看着人头攒动,发觉自己很难被舅舅和伊伯注意到,要争取机会还是随缘?
远远地,众人簇拥着谁谁走向大堂,将军和夫人、儿孙一起到堂外迎接,东方煜尚未看清,忽觉心悸。
宴会开始。仪式之后,乐人们依序进场、退场。东方煜立在角落里,听着大堂传出的乐音、杂音,一呼一吸。庭院里有人守卫、巡视,有乐师和他一样站在那里听堂内的演奏,有两位还不时小声讨论几句,也有的在退场后于另一侧立住研听。
东方煜继续等候,有或没有的时机。
筵席过半,陆续有宾客出来透气、如厕,只是要员出来都有人陪同。东方煜悄悄从入场一侧转到退场一侧,以便有正大光明穿过庭院的理由。
入场一侧的乐师渐少,东方煜想着之前未能看清的容貌,怀疑自己此时在庭院的灯光中能否认出莫大人或伊伯。终于,最后一批乐师进入大堂,东方煜心想只能在散场时再看一眼了。
而就在这时,两位大人从大堂走出,没有随从。旁人看到他们皆注目行礼,却不前迎。他们走到庭院一隅,抬头看天,又看着眼前,卸下庄重之后的神色依然肃穆,在东方煜看来透着感伤。应该错不了吧……
莫大人看上去比伊伯显老,不像差一辈的样子,母亲像他吗?东方煜宁愿他们多年之后仍然怀念母亲,会想象自己的样子,凄然又美好。
作为主宾,他们不能离席太久。他们从庭院走向大堂,东方煜从他们面前经过,转头看向莫大人——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像父亲,电光石火间,莫染惊见姐夫的脸,险些呼喊。
护院发现异状,迅速行动,东方煜转回头继续往前走,伊伯示意护院稍安勿动,莫染终于发出声音——“等等!”
东方煜停下脚步,心还在怦怦跳,护院们遵照伊伯的指示回到原位。伊伯稳住情绪,看清东方煜身上乐师的服装,却还是用了恭敬的口吻:“请问你是哪里的乐师?”
东方煜行礼道:“……悦原。”
伊伯笑,“请你明天一早来林园演奏一曲,定有重谢。”
东方煜应道:“好。”抬眼看见莫大人的表情,惊诧、失望、期待,复杂心酸。
东方煜退下离开,莫染回不过神,伊伯拉着他回到大堂,恍惚一夜。
伊伯知道那不是乐师,也不是任朔,如果可能,最好可能……
东方煜夜里谢过佳娣,佳娣笑道:“你怎么答谢我呢?”
东方煜认真道:“你想要什么?”
佳娣:“路过临安城就来看看我,带点儿好吃好看的。”
东方煜:“好。”
佳娣突然感伤,“如果太久,我会搬走的。”
东方煜:“为什么?”
佳娣:“下次再见时告诉你。”
东方煜想了想,“我能在你身上施个法术吗?这样我就能找到你了。”
佳娣以为他在开玩笑,“好啊!”
完了,佳娣道:“你还真会法术?”
东方煜:“会一点。”
七月二十,晨曦中的林园和往常一样,东方煜刚想先去吃点东西再来,就被人叫住。“请问您是否是悦原来的乐师?”
东方煜已经把乐师的衣服还给佳娣了,回头确认护院是对自己说话,点头承认。
护院上前行礼道:“我家大人已候您多时了!”
这一回,林园的大门为他而开。东方煜第二次踏入官贵府中,倒没有特别拘谨的感觉,只是不熟悉,草木依旧自然美丽。
伊伯和莫大人在屋里喝茶,见他来,招呼道:“来了。吃过了吗?”
东方煜诚实摇头,动作很小,莫染看得真切,让人端来早膳。两位长辈看着他吃饭,心中有难以言表的充实和喜悦,东方煜能感觉到——亲情。
吃饱了,喝着茶,没有压力,聊天说话,昨天初见时的小谎仿佛已被淡忘。
伊伯:“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煜。”东方煜边说边用手指写出自己的名字。伊伯和莫大人对这个名字没有特别的反应。
伊伯:“你从哪儿来?”
东方煜看看伊伯的眼睛,更正道:“昆仑山。”
莫染瞳底发亮,“你母亲是谁?”
东方煜看着舅舅,若有似无地笑了笑,“我不知道。”
莫染追问:“你父亲呢?”
东方煜:“没见过。我只有两个师傅。”
莫染有些激动,“师傅叫什么?”
东方煜:“大师傅,二师傅。”他觉得自己不算说谎,因为他从未叫过师傅的名字。
莫染闻言,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满足。
伊伯:“你为何来此?”
东方煜:“师傅让我游历四方,并让我到临安城见见您和莫大人。”
伊伯:“为什么见我们?”
东方煜:“他们没说。”
沉默,时光流转。
莫染:“你的名字是师傅取的?”
东方煜:“师傅说是母亲取的。”
莫染瞳底的光亮变得柔和。真真假假,是非对错,明白而糊涂。
伊伯:“你的师傅们还在昆仑山吗?”
东方煜:“嗯。”
伊伯:“你要回去吗?”
东方煜:“师傅让我自己决定。”
伊伯:“……他们如何收养了你?”
东方煜:“母亲把我交给他们了。”
伊伯:“为什么?”
东方煜:“我不知道。”
伊伯:“他们有你母亲的消息吗?”
“没有。”东方煜的神色有些黯然。
伊伯不再追问,有的谜或许永远解不开,但最重要的是当下在身边的人。
伊伯:“……你是乐师吗?”
东方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会吹埙。”
伊伯:“能吹一曲给我们听吗?”
东方煜:“好。”
埙的音色,苍凉,吹的人,肃肃,曲调广漠萧萧,听的人,思绪悠远荡荡,寂寂寥寥,无语,无求。曲终而意未绝,三人静默许久,方能开口。
伊伯:“此曲何名?”
东方煜:“无名。师傅谱的曲子都没有名字。”
伊伯:“师傅还教你什么?”
东方煜:“防身的功夫。”
伊伯:“你用兵器吗?”
东方煜:“剑放在客栈没带来。”
伊伯:“可有称号?”
“是二师傅打造的,我叫它钰剑。”东方煜边说边比划“钰”字的写法。
伊伯:“哦。”
莫染与伊伯对视一下,看着东方煜。
莫染:“有件事,想告诉你,但请你不必太在意,却要保密,行吗?”
东方煜心里猜到几分,点头。
于是,东方煜得知了莫大人姐姐的故事,包括明德公、“沉星”和尚未取名的孩子,以及昆仑子、观临子。东方煜认真听着、记着,没插话。
莫染还讲了承熙皇帝退位,自己寻找姐姐无果。东方煜眼中波光流转,不发一言。
莫染说完,如释重负,又空落落的。他说了,他知道了,没了,够了。
伊伯一直看着东方煜,没有明示暗示,最后补充道:“承熙皇帝始终不知道明德公爱上的女人是谁,还请你守口如瓶。”
东方煜点头,“好。”
伊伯:“你今年几岁?”
东方煜:“二十三。”
莫染:“我的外甥也应有二十三了,今天正是他的生辰。”
东方煜刚刚想起,而他们从未忘记。
午饭时,东方煜见到周夫人和幼女莫茗。年仅十二岁的莫茗见到东方煜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嫁给他!”当时长辈们解释是由于春天姐姐出嫁让她有了这种想法,并未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