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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山,巍峨俊岭,烟霞散彩,千年之柏,万载之篁;时见仙鹤唳,峦头透青霄,犹如蜿蜒巨龙,连绵十数万里不见首尾。
浓郁灵气,凝结成霜雾的鸾阳峰,一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者,从天空落下,打出一道指印法力,打开悬崖上万钧石闸机关。
“咔咔咔”石闸缓缓抬升,露出石室之中,一位月白袍服,望似二十岁许,长发数丈,脸庞俊秀犹如翩翩公子的少年。
石室蛛丝、尘垢遍地,混合着丝丝腐朽之气。
老者却一头跪倒在少年面前,嘴唇颤抖,抽泣出声:“老祖!承…承隐他死了…”
过了好久,浑身蛛丝,蓬头长发数丈的少年,才睁开冷冽眸光,透露出与少年形象不符的沧桑之感。
甚至,有几分死气沉沉之感。
洞外久违的阳光,照入阴暗的洞府,少年眨了眨眼,伸手挡了挡,长久的闭关,令他似乎已经有些不适应外界阳光。
这白衣俊秀少年,正是名扬诸域,掌握【五狱遁仙桩】的绝世大能,赵氏老祖,赵鸾。
世人唯记得他的法号‘鸾阳老祖’。
赵鸾浑身透露丝丝腐朽之气,看向天空,眼中闪过疑惑之色:“承隐…是谁?你…又是谁?”
“我是第五十一代族长赵雄啊,老祖;承隐是我儿子,第五十二代嫡传。”见老祖似乎有些懵,老者赶紧提醒。
“我不记得了…”赵鸾摇头。
他一闭关,少则数百年,长则八九千年,纵然修仙家族寿命悠长,人间都换了多少代子孙了,他哪儿记得。
“三百,三百七十多年前:老祖您出关时,您见过他的,您还说这小子像您,有骨子不服输的倔劲儿,未来必定是一代…”赵雄一把鼻涕一把泪。
赵鸾不耐的摆手:“够了,他是被人杀了吧?谁杀了他,你派人去将他拘来。”
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承隐,如果不是眼前这老者身上确实有他的血脉气息,他会毫不迟疑一掌拍死这个啰嗦老头。
“可…可那人实力深不可测,还练就神通,已有不下于教中真传的实力,连承隐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您的血裔呀,他死的,死的好惨…”赵雄哭诉。
“去鸾阳峰,找我以前的徒弟吧…我徒弟死了,就找徒孙,应该还有在世的…”赵鸾微微动容一丝。
赵雄大喜不已,但赵鸾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如遭雷击,顿在原地。
“一定是你们先仗着我的威名欺负人家的吧…以后要约束后代子孙;交好同门诸峰老祖,再不可随意仗势欺人了…”
“老祖你…”赵雄愕然看着赵鸾。
他这才发觉,自那石门打开,整个鸾阳峰千里之地,悄然弥漫丝丝腐朽之气。
那是…
死亡的气息。
跟三百年前,那神威万丈,傲然诸天神通第一的气势,犹如天壤云泥之别。
“不会的,不会的…教祖,教祖祂老人家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赵雄涕泪交加,喃喃说着。
“或许吧,去吧…孩子。”赵鸾面色柔和慈祥许多,眼神之中,也露出希冀之色。
神通无量又如何…
不成仙,终究镜花水月。
君不见太古神魔,神通无敌,傲啸苍穹,法身丈量天地;当时连仙人、真圣都避之不及。
但万古岁月之下。始终唯有六位仙人依旧屹立。
号称不死不灭,神通无敌的神魔,腐朽到连名号都消失在时空长河之中。
何况他呢。
离成仙,仅差一丝。
但就是这一丝,却远大于他十二万九千年来的积累,难以冲破桎梏。
教主们已经钻研尝试百万年,或许,这次真能想到,让弟子不成仙,也能长生不朽的法儿呢。
……
坎源泽,纪缘衣衫褴褛,终于钻出了连绵不绝的原始荒林。
掐指一算,靠御风,竟然走了数月时间。
才飞过十数万里坎源泽。
“本还以为找些灵药增功;结果净是些毒草。”纪缘眼神苦涩。
刚入坎源泽大荒,他就运气极好的发现一片十几株灵气氤氲,不下八九百年药龄的‘奇花’。
关键还没有异兽守护。
纪缘迫不及待,赶紧下去采了,嚼碎了炼化一番,结果浑身酥麻,手脚酸软,一头倒地,运不得法力。
足足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幸好蜈蜂异术、呼风唤雨神通已练至精妙,不用法力也能调动,才足矣护身。
“采药须谨慎,这吞服更须谨慎呀…”
那种白色奇花,不知名称属性;《灵玄圭旨》上,也没有记载。
此世一如蛮荒,人类包括修士,所探索的范围也很有限,对物种的认知也十分简陋。
有很多灵药,万万千千种,都根本不知属性;更不知药效。
服下去,能增功的就是灵药。
倒头就睡的,有副作用的,就是毒药。
《灵玄圭旨》记载的药草,就是修士们一次次试出来的能用来增功的灵药。
做了一回神农之后。
纪缘再不敢贸然吞服采摘的不认识的灵药了。
还将那能使修士调不得法力,浑身酥软的那些白色奇花,都采摘了下来。
还包括一路上,凭借蜈蜂探索,采的各种奇葩异草。
有的药龄不下千年。
全部装在袖子里,竟塞了满满一袖子数百株。
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虽然原始简陋,但物种也是真的丰富。
只要进入蛮荒,万年灵药不说;但百年、几百年、千年的灵药,却几乎是随处可见。
跟摘蘑菇似的。
坎源泽还仅仅是连接着无尽大荒而已,尤其大荒之中,越往深处,灵气浓郁至极。
难怪都把大荒叫‘洪荒’。
不过纪缘浅尝轧止,并不敢往大荒深处去。
大荒深处,强悍妖气,数不胜数,有的远隔万里,仅妖气冲天,就令人胆寒。
“要不是受道院举荐,急着到去祖庭报道;我还真不想走了,缩入蛮荒之下,直接修炼出个几千几万年法力,再出来混。”
才数月赶路时间,纪缘体内法力,已到二十年。
这是在坎源泽中,寻到一些认识的灵药,嚼碎吞服之后,又增益的五年功力。
现在这三年五年的法力,聊胜于无,对神通增益并不大,纪缘也看不上了。
很多时候,对敌用风囊法器,不是神通不及风囊。
而是法力太低了。
风囊召的八方风气,神通亦能召来。
而且还能招来雨云,凝结成云雾,掣雷电之声,聚成种种灵妙雨水。
尤其经过领悟道韵,和玄黄功德侵染,论玄妙,神通反而已在法器之上。
法器的作用,就是让不具备神通的人,借神通载体,发挥种种神威。
法器也仅是神通的载体罢了,神通对应大道,纪缘已得根本,神魂种入符箓,一证永证,差的只是法力。
要想完全发挥【呼风唤雨】神通全部威力,至少得万年法力。
出了坎源泽,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丘陵、山峰,遥望过去,渐渐的,有了人烟气息。
修士气机,相比中州亦多许多倍。
也有国度,不过更多的是古域蛮荒。
除了偶尔赶路累了,会随意找个山头歇脚外,基本毫不停顿。
转眼,又是数月时间过去。
不知过了几万里,才远远能望见一座连绵蜿蜒如龙起伏,神岳万丈,峰峦叠嶂的山脉。
“昆吾山!终于到了。”纪缘满面风霜。
一道云光,从万里之外,刹那落至跟前,化作一黄衣童儿模样。
只见其髽髻双丝绾,宽袍两袖风,犹如比纪缘还小的一个童子,一身法力,竟深不可测。
“是从中州回来的师弟吧,我是掌教真人随侍童儿灵玉;奉命来迎接,请。”灵玉指着脚下云雾,示意纪缘站上来。
“谢师兄。”纪缘御风落入云团之上。
这才惊觉,脚下云团,竟是法器。
“这是掌教真人的法器八宝锦云兜;可朝游北海暮昆吾,云光万里。”灵玉笑着解释。
“到了昆吾山,就不算外院弟子,你就算不为真传,也算是正式的玄微弟子;以后不必如此客气。”
玄微教有许多的外院,或在中州,或在南鄯域内,在道院修行的,都只算外门。
唯有受举荐,来昆吾山中修炼的,才算内门,属于真正的玄微祖师门徒。
至于真传,则是需要从内门弟子之中遴选的。
“咱们昆吾山中,现有十余万弟子;你先到金阙峰授予辈分、法牒,再听长老安排。”
到了昆吾山,才算终于有个宗门的样子的。
按灵玉所言,玄微教有七十二峰;十大真传法脉,掌教所在,则叫金阙峰。
各峰有首座长老,专门负责管理各峰门徒弟子。
“师兄亲来接我,是掌教真人要见我吗?”纪缘问。
“不会,掌教管理教中十余万炼气士,日理万机,怎么会见你呢;是灵鹤大法师发来传信,掌教才特例让我接你一下。”
说话间,已是到了一片数千尺高峰,飞檐斗拱,宫阁宝殿的金宫之中,上面可见云气缥缈,仙鹤腾飞,犹如仙境。
“你自去宫中,长老会安排你的。我还要去接几个师弟,就先告辞。”灵玉将纪缘放在金阙宫前。
“多谢。”纪缘拱手,目送灵玉走了,才走入金阙宫中。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有数千尺宽阔;有不少少年已在殿中,还有几个中年或老者,正在书案处理事物。
“到这儿来。”一位身穿白衣的端须青年招了招手。
见其身上气息法力浑厚,纪缘不敢怠慢:“弟子纪缘,见过…见过长老。”
“师弟不可敢乱喊,我俗姓刘;法号灵泉。”灵泉眯眼一笑。
“咱们教中,自祖师传法,有弘、继、志、广、孝、清、虚、灵、玉…等辈分。”
灵泉翻开案上书册,笑说:“师弟运气极好,恰好是最后一批灵字辈,再有五百年,那就是玉字辈了。”
辈分高,自然也有好处,德高望重。
不过,到底还是以实力为尊。
“你在这个龟壳上,滴一滴血。”
纪缘接过巴掌大的的漆黑龟壳,有些好奇:“滴血是干什么?”
难道是下什么诅咒手段,防止弟子叛门?
“滴了血,到那边虚靖师叔哪儿去,让他给你烧法号,你去了就知道了。”
灵泉说着,凑在纪缘身边小声道:“你身上要是有什么灵物,最好给师叔塞一点,不然…”
灵泉没往下说,纪缘已然明悟,了然的颔首。
按照灵泉师兄指示,到了偏殿里,果然一个白发老者,正在炉中烧龟壳,旁边还站着个威武少年,看样子,也是新来昆吾山的。
“咔咔咔”龟壳在火焰之下,碎裂出道道裂痕。
虚靖眯缝着眼睛:“娄康,祖师赐号曰旦,以后法号灵旦。”
“零蛋?师叔,这个不中听啊,我好歹是娄家第一天才,你赶紧给我取个中听的…”娄康不断摇头。
“那可不行,这可是祖师爷赐的。”
“可你那龟壳,乱七八糟鬼画符,除了你自己,谁他娘看得懂啊,明明就是你说啥是啥。”娄康大怒禁不住爆粗口,浑身法力鼓噪。
小小年纪,竟有数百年法力,难怪连师叔都不放在眼里。
修士终究实力为尊的,什么师叔、师祖,也要打过才知道谁强谁弱。
“哼!下一个。”虚靖把头一扬,满脸不屑。
金阙宫是掌教的地盘,没人敢放肆,被取了个‘零蛋’法号的娄康终究不敢动手,冷哼一声,气鼓鼓的走了。
纪缘走上前去,从袖里将之前在坎源泽摘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灵药取了一把,混着龟壳递过去。
“还是你懂事。”虚靖大袖一笼,不动声色接过那些灵药,这才将龟壳丟入火炉之中。
“还望师叔给弟子取个中听的道号。”纪缘躬身说。
“什么师叔给你取,那是祖师给的,你们懂什么,修行之士,动静俱演道,有玄妙灵应,道号乃祖师仙授,代表一生成就。”虚靖一本正经,大声纠正,生怕别人听不见。
“是,祖师取的,祈望祖师给弟子个中听的道号。”纪缘笑说。
“咔咔咔…”
龟壳在火光中破裂。
“纪缘,祖师赐号曰法,灵法。”虚靖捻须说。
但他的眼神一直都盯着纪缘装灵药的袖子。
根本都没有看那龟壳一眼。
也不知这老头是怎么判断出的‘法’字。
“灵法不错,燮理阴阳曰法;整理规章曰法;妙术无穷曰法!”远处看着的灵泉称赞。
纪缘也点头,灵法确实不错,也符合自己,日后练就千般法术。
虚靖满脸得意捋须,有灵泉捧哏,他为自己取名的能力感到自傲。
“咔咔咔…”
正在这时候,龟壳再次破裂,竟蜿蜒出一道道折痕,形成玄妙深邃的古篆形象。
“这…”虚靖微微瞪眼,揪断几根长须。
“怎么了师叔?”纪缘疑惑。
少顷之后,虚靖面色恢复平静:“咳咳,不好意思哈,其实刚才老夫看错了。”
“纪缘,祖师赐号曰宝,法号灵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