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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伍大贵了。”秦月茹小声对纪缘说。
“来来来,娘子快进屋说。”伍大贵打量着秦月茹,肥硕脸颊满面猥琐。
自从半年前,到十里亭打猎见过秦月茹一面后,他可是想了这个‘小美人’儿许久了。
为此,他不惜花费数十缗重金,从十里亭的亭老手中,买下了纪家租种的那五亩水田,十亩桑林地契。
还用二十缗聘礼钱,套路了穷困潦倒的秦月茹老爹。
只为借此作为威胁,逼迫秦月茹答应转嫁给他,可谓费劲心思。
而今,可终于得尝所愿了。
说着,伍大贵急不可耐的走上前,伸手就想搂着秦月茹进屋。
下台阶时,冷不防却突然被藏在边上的纪缘伸脚勾了一下,差点跌了一跤。
好在身旁跟随的家丁伸手敏捷,一把拉住,才没跌倒,伍大贵稳住身子勃然大怒:“谁他娘找死!”
“我!”同样被绊倒的纪缘揉了揉麻木的小腿,从地上爬起来。
伍大贵面上阴沉一闪而过,似是想起什么,转而笑着搀起纪缘:“你就是二娃子吧,长的可真像你哥哥哩,听说你最近癔症好了?”
“你就是伍大贵?”纪缘不答反问。
“不错,是我。”
“二娃子,你哥哥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以后你嫂子改嫁过来了,你无依无靠的,不如过来给我当个僮儿,牵马坠蹬,我保你衣食无忧。”
“哈哈,好啊,不过乡下都说我家嫂嫂克夫,那得等你能活着娶我家嫂子过门儿再说喽。”纪缘似开玩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伍大贵闻言心头怒火顿起,脸色微沉,秦月茹赶紧说:“童言无忌,伍大哥切莫在意。”
“哈哈哈,无碍的无碍的,小孩儿玩笑罢了,娘子快随我进屋吧。”伍大贵见此,一时懒得搭理纪缘了。
“伍大哥,这就不必了,我就是先领着二娃子过来看看你;还是明天你早点遣人来接我吧。”秦月茹强颜欢笑。
“欸…今天进门不也一样嘛。”伍大贵心头已经急不可耐了,不顾在街市前,伸手就要去扑。
秦月茹吓得脸色煞白,赶紧躲避开来:“伍…伍大哥,我们乡下风俗,没过门前不能进门,不然对你不吉利…”
伍大贵闻言一愣,他素来是信这些的,便汕汕收回了手,想着已是到嘴鸭子,大半年都等了,也确实不急于一时。
“好好好,那明日一早,我亲自来接你。”见秦月茹低眉俯首,伍大贵心头喜悦不已。
秦月茹点点头,拉着纪缘转身就走。
……
此前二人到青塘乡,先除了买衣服,卖绢布外,便是按纪缘安排在这乡中客店住下。
刚一进客店关上房门,秦月茹忍不住问:“见也见了,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我准备杀了伍大贵,但是我没见过他,怕杀错人。”纪缘若无其事说。
他不准备直接暴露自己有御虫的异术,来硬的自然不行,来软的也不行。
那就只能来阴的了。
目前御虫的范围仅在一里之内,所以才租住于青塘乡客店,方便做法。
但他此前没有见过伍大贵,只是听人说过。
“什么?你要杀…杀了他?”秦月茹惊呼。
“嘘!”
秦月茹连忙闭上嘴,愕然说:“杀人可是犯死罪的,要偿命,你才小小年纪,怎么…”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竟然对纪缘有能力杀伍大贵而没有感到质疑。
只是惊诧于纪缘小小年纪,杀心竟然如此之大。
“哼,此獠做恶多端,鱼肉乡里,杀了就杀了,正好除害。”纪缘小脸儿一皱。
秦月茹闻言说:“可…我不想让你杀人,你才小小年纪,有这般异术本领,又智慧聪颖,以后定有大成就,现在这样动辄杀人行凶,日后难免误入歧途…”
“我想你若是能惩戒他一番,让他不敢再刁难我们,也就足够了。”
纪缘摇头:“嫂嫂不知,这恶人不除,终究祸害好人呐。我辈当行霹雳手段,才是菩萨心肠。”
秦月茹默然,她不明白什么是‘菩萨’。
伍大贵仗着游缴身份,百姓人家若不给他上交足够好处,就肆意摊牌徭役,军役,把人家中壮年男丁,远调万里。
又放高利贷,强买强卖土地田产,虽未杀人,但也确实弄的许多人家破人亡,乃至卖儿卖女,青塘乡人人畏惧,堪称一害。
她觉得二娃子说的很有道理。
但她又担心昔日那个善良乖巧,人骂他他不还口,打他他也不恼的二娃子,一朝掌握异术,就变成一个杀人狂魔。
“那,你要如何杀他?”
“简单…等天黑,我就让他了帐。”
……
伍氏宅邸,灯火通明,僮儿、丫头,家丁都忙着贴红花,挂红灯。
“不是说那秦小娘子生性最为刚烈嘛,往昔你数次去说皆不允,怎的答应的如此轻易,还主动来见我…”
“什么禀性刚烈,我吴婆子活了几十年见的女人多了去,哪见过真正刚烈的,不过是秦月茹装出来给人看的罢了;能得老爷您青睐,这十里八乡,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的。”吴婶嗤之以鼻。
又谄媚说:“再说伍老爷您在青塘一手遮天,又有朝廷官衔,那些泥腿子,谁敢不从您的意愿?”
要不是她吴婶儿自忖没那个姿色,她自己都想倒贴给伍大贵,何必替秦月茹那‘小骚蹄子’牵红线,白白将这场富贵便宜她人。
“那是,那是!”伍大贵心头暗自得意。
转而想起白日所见,那年龄虽小,却不卑不亢,气度轩昂的纪二娃子。
伍大贵面色微凝:“但我总觉得,这纪家小儿有些不对。”
那小小少年,根本不像此前传闻的痴呆傻儿;其身躯瘦小幼弱,眸子炯炯有神,极为灵动,甚至不似寻常乡人的麻木眼神。
腰挂皮囊,龙行虎步,反倒有种莫名出尘的感觉,难以言喻。
令伍大贵隐约有些熟悉,依稀竟有一丝他曾经远远见到那自称‘炼气士’时的感觉。
记忆中那人,身穿绣着奇异图案的大红袍服,朱发青脸,腰悬葫芦,手持拂尘,骑在一头硕大白毛异兽背上。自称‘紫盖山朱崖洞炼气士’。
那是十几年前,他到郡府上缴青塘乡丁口黄籍时,偶然所见。
却震惊的发现掌握百万人生死的太守、将军,皆恭敬的侍候在那‘炼气士’面前,毕恭毕敬。
而后,那‘炼气士’坐骑,四蹄生云,竟腾空而起,飘摇直入九天之上。
也正因此,十余年过去,那震撼场景,依然会时不时清晰划过伍大贵脑海。
刚才见了纪二娃子,他就一直有这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却未曾细想。
这会儿细细一想,竟愈发的感觉,与那骑兽跨虎,飘渺神秘的‘炼气士’竟有一丝丝相似。
“听说他几天前遭了雷抓,不止毫发无损;醒来之后,癔症痴呆痊愈,变得聪慧早熟…”伍大贵眼眸精光闪过。
“是啊,乡里传说,现在的二娃子根本就是妖精附身变的。”吴婶不知其意,也随口跟着附和。
转而却是一愣:“伍老爷,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不会信这些乡野愚传吧?”
“乡野愚传?呵呵呵,你懂什么?”伍大贵嗤笑。
作为‘游缴’能时常到邑城、郡府接触一些大人物和大事件。
别人不知,他却清楚,这世上,妖、魔一类虽凡俗罕见,但却真实存在,且向来为数不少。
月前邻郡澜江水涨三千尺,淹没沿岸数十万人,传闻水中有百丈异物蹈海翻波,自称‘龙君’,要每年索求童男三千人。
现在郡府还张挂着朝廷‘治水’黄榜,
据说是大王陛下悬赏万金,祈求‘炼气士’治水斩蛟呢。
远的不说,近的陵阳郡这数千里【卧龙岭】中亦有不少怪事,进入山中的乡民、军吏、采药人,甚少能有活着回来的。
上月见着青塘上官,泽县邑守,邑守老爷还说,这卧龙岭里只怕也出了妖怪,让他们这些乡官,封禁山泽,约束百姓不许轻易进山呢。
“那您的意思,不会是要退婚吧?”吴婶面色有些难堪。
为了这事儿,她来回奔波不知多少次,出了不知多少力。
要是伍大贵要退婚,那许诺给她的三缗制钱,岂不也要泡汤?
“放心吧,我只是联想到一些其它的事而已,这秦小娘子,老子要定了。”伍大贵摇头,想起秦月茹娇俏模样,婀娜身材,心头一阵火热。
“来人,给吴家妹子取三缗大钱。”
…
待送走一脸满足的吴婶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
伍大贵并未上榻歇息,而是独自回到书房,点燃油灯,取出纸笔。
“呵呵,区区乡野小儿,管你是不是真的妖怪附身,老子要杀你,都不用自己动手,一封书信,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伍大贵心头冷笑着,又仔细检查一番,才盖上青塘游缴印,吹干墨迹,装入信封之中。
“来人。”
“老爷,有何吩咐!”一身黑衣,面色冷峻的家丁,侍立门外。
“你骑快马,连夜将这封信送到泽邑李判官处,说有青塘乡人纪二,疑为妖邪附身,善以妖术蛊惑刁民,肆意敛财害人,无人能制…”
黑衣家丁不敢怠慢,接过书信揣入怀中,恭敬退去。
“某这是禀公办事,这下,就是秦小娘子,也不能怨我了。”伍大贵心头想着,对自己如此处理,极为满意。
要是直接找人弄死纪二娃子,那秦小娘子,以后指定跟他闹。
先禀报朝廷,等公文下来,这下子再召集乡人,当众烧死那纪二娃子。其定无活路,秦小娘子还无处挑他的理儿。
因顾念着明天一早娶亲,伍大贵也无心在去其她小妾夫人处过夜,独自歇在榻上。
很快,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卧房中,响起伍大贵如雷一般鼾声。
“噗呲”窗纸破裂,一只豆子大,漆黑如蜂的异虫,扑棱着双翅,飞悬在漆黑之中。
循着呼吸气息,异虫悄无声息,落在伍大贵上唇。
伍大贵似有所觉,砸吧着嘴,翻了翻身,又彻底睡熟。
虫豸缓缓爬动,从他宽大的鼻孔钻入身体。
少顷。
“呃!”卧房中,一声闷哼。
呼噜声、呼吸声,一齐停滞。
“嗡嗡嗡…”虫豸沿着来路,飞出窗外,漆黑甲壳,隐入夜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