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芳一直站在边上看张英跟她妹妹和妹夫寒暄，直到张红和孔三明走了，才拉着张英的胳膊，叫她跟自己回家。 赵晴芳系上围裙开始做饭，张英赶紧上去帮忙，把白玉盘洗了一盆子。 双职工的日子相对而言是滋润的，就是供应毕竟有限。 赵晴芳是真没准备什么菜，她大多数时候是吃食堂的。 但是张英来了不能就让人吃食堂啊，现在也没冰箱，赵晴芳翻出来几个土豆，一颗白菜。 土豆刷刷把芽掰掉，芽眼挖掉，白菜外面的烂叶子掰掉。 还从窗外拿进来一块豆腐。 然后……没了。 赵晴芳只能让薛晨曦去看看还有什么菜可买，再拿搪瓷缸去国营饭店看看红烧肉还有没有，有的话去买一份回来。 张英赶紧拦着，说自己从乡下带了肉过来。自己做就行了。 总不能来吃顿饭，把俩人的肉票给吃穷没。 张英假装从筐里取东西，实际上从冷柜里拿了一条酱肉出来。 又掏了掏，掏出来一袋子小米。 再掏了掏，拿出来一瓶子沙棘膏。 赵晴芳白她一眼：“行啊，来我这，吃喝的自带是吧？” 张英：“嗨，这不是因为我在乡下嘛！ 荒山多，农民喜欢开荒。开荒的土地，那是不需要交公粮的。最近年景好，风调雨顺，勤快点的，搞几百斤粮食轻轻松松。 猪肉是村里杀猪分肉的时候买的。 我还不知道你们在城里怎么生活的吗？ 啥都要票，这次过来就带了点。 包括这蘑菇，都是自己村里产的，不费事。” 赵晴芳这才高高兴兴的接着准备晚饭。 张英把酱肉切成薄片，铺在豆腐上，然后上锅蒸。出锅后撒一把切的细碎的香葱。 味道勾的人直咽口水。 薛晨曦奉命去喊白云飞。 当年他们一直四人行，很熟悉了。赵晴芳和薛晨曦走到了一起，一直惋惜张英没能留下来。 白云飞就住在隔壁。他不是一个人来的。白云飞一手拿着一瓶酒，一手端着一盘子炒鸡蛋。小方腼腆的跟在身后，还笑：“我说你们同学聚会，我就不用来了。 云飞他非拖着我来打牙祭。 说是张英来了，赵晴芳肯定有好吃的招待。” 赵晴芳笑：“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邻里邻居的，你们家做好吃的，不也经常给我们端一点？” 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话题中心，就从原来的同学叙旧，变成了药厂里那点事。 刚开始张英还能接上话，好歹也在药厂实习过两年多。而且张家岔村一直跟药厂有合作。不是说对药厂了如指掌，但也多少有点了解的。 不过小方无意中好奇的问了一句：“张英，你不在我们厂工作，怎么也对我们厂子这么了解？” 一下子好像打破了什么，场面有点尴尬起来。 白云飞忙笑：“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们四人同班同学，都在药厂实习了两年多。 有那两年，还不够对药厂了解的呀。” 小方这才拍拍额头：“哎呀，不好意思，我一时没想起来这茬。” 再聊下去，气氛就很难热烈了。 张英心里暗叹，终究是渐行渐远了。 世界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亲情，爱情，友情，一旦离开，都会变淡，然后有其他人填补上空白。 聊着聊着，小方又不经意的说：“张英，你要是没回老家多好。我们就能经常这样下班后还能一起聊聊天。 我对你真是一见如故。” 张英：…… 就很难接话，只能笑笑。 赵晴芳接过话题：“张英要是没有回老家工作，我们上哪去吃这么好吃的肉？ 这是张英自己村里杀的猪。 我们一年的肉票都买不到这么多。 还有这白玉盘，以前一年能才吃个次把次就算是有口福了。这么鲜嫩的，别说吃了，可是连见都从来没机会见过。” 薛晨曦一直很少话，都是笑着听人说，这次也接口：“省城有省城的好，县里有县里的优势。 这几年吃了好几次张英捎来的酱肉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好朋友不需要天天在一起。 天天在一起，反而会因为各种原因容易起冲突。” 吃完饭，小方帮着收拾碗筷，张英反而挤不上去了。 看看天色不早，张英便起身告辞了：“我还要去我妹那儿，我下次来省城再来看你们。” 赵晴芳忙在围裙上擦干手，也忙着套上外套：“等等，我送你。” 两个人走到小巷子尽头，风有点大，卷着落叶飘过，在脚前打了个转，又飘远了。 赵晴芳：“英英，我不知道小方怎么了，以后你再来看我，我不喊白云飞了。” 张英笑：“嗨，这有什么。 不知者不罪。她也是无心的。 不过薛晨曦说的对，在山里有山里的好，你看我都胖了。 等以后你空了，也来我们漪县看看，就知道回家不是什么坏事。 在省城，夏天很闷热，我们那，夏天晚上都要盖被子的。 以后孩子大了，暑假也可以送下来避暑。” 赵晴芳已经生了两个孩子，都在公公婆婆那边养着，夫妻俩一个礼拜回去一天陪他们。 说到孩子，赵晴芳便忍不住说：“要不是遇到你妹妹，又遇到小方扫兴，我本来想晚上把薛晨曦打发走，我俩好好聊聊的。” 张英笑笑：“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先走了，天都要黑了。” 赵晴芳一直站在路边目送，张英劝了好几次她都舍不得先走。张英只好加快脚步走了，省的赵晴芳在外面挨冻。 走到无人处，张英脸上的笑才卸下来。 唉，自己再也不是赵晴芳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了。 当然，就算是没有小方，也会有小圆，小扁什么的人出现。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都需要陪伴。 自己离开太远，工作太忙，跟赵晴芳也到了渐渐没有共同话题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