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师大出来的时候,邢钺芳在车上对罗永道,“今天这事最好还是说一下,这是很正常的交流,各方不要过度解读。”
罗永看了一眼手机,道,“在现场的平台网站负责人很多都走了,今天电影节这事我看影响不会小,就算我们表态,这些影视方也不会再继续留下去。”
邢钺芳沉默了下去。
罗永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开口,“我明白邢秘书长惜才……可今天这事造成的后果非常严重,我看协会里面也会有很多人愤怒,如果不能妥善处理,我想协会的威信会受到很大打击。”
“现在行业里有很多不良风气抬头的趋势,邢秘书长应该比我更明白,现在维持协会的威望,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陈一闻这么个人肯定是上了电协的黑名单,但甚至也不需要电协发布什么封杀令,因为他的身份,其实也够不上,他甚至现在还不算从业者,只是今时他冲撞冒犯电协,这件事发酵传出去,电协可以什么都不必做,就自然而然会有很多“懂事”的平台网站和公司,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罗永还很清楚,别看陈一闻那番话在会场说的时候,那些年轻团体一个个好像都很感同身受,但当反噬过来,他们谈好的合作一个个取消的时候,那么会场里心向着他的那些人,面对陈一闻造成了这一切的后果,还能不能保持之前的那种态度?陈一闻自己就会成为同龄人眼中的敌人。
电协现在在办大事,进行行业规范和整合,邢钺芳很明白,即便她觉得今时很多平台撤出会场很不妥,但也只能放任如此,因为电协必须要维持一个形象。也算是时命使然,否则必然不好推动行业的变革。
眼下的这一切,说不得都只能算是发展的牺牲而已。
而她毕竟也只是副秘书长,只是协会五位实权高层中的末席,真实的权柄,其实和前面的还有天壤之别,这种事毕竟影响协会的颜面,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从心里叹一口气,那个年轻人,何必呢……
……
各影视公司视频网站负责人都陆续离开的消息,在大厅内的各学校获奖团体之间引发了一阵躁动。
同时最早发自谁也已经不可考,陈一闻在会场的那番冲撞电协的发言在网络上流传开始发酵。所以很多人都一时明白了为什么眼下谈好的合作和意向方会迅速撤离。
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陈一闻这番话所带来的后果。
此前对他暗中表示暗暗支持的,也显然被眼下的后果而弄慌了神,不知该如何自处。
“明明和酷视说好了的人才计划……人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情势不好,可能取消了……就这么就走人了?”有团队觉得很崩溃。
“那是陈一闻说的,又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拼命参加国赛,我们下一个项目还需要资金,这下往后还能怎么做?”
“哪怕那些话没有错,可陈一闻为什么不分场合,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出来?他难道不能私底下反应吗?他有没有想过连累其他人?”
听着大厅里日渐发酵的这些声音,林园和贾立波对视一眼,贾立波道,“我今天算是见识了电协的厉害了,简单一个走人的态度,就能搅得下面一地鸡毛啊……这下咋办,咱们中传的后续项目也遭殃了,你呢,你这个京电三剑客,肯定是有后路的啰!”
林园道,“拉倒,你不跟我抢锡业集团的五十万广告费,我就信你这句话。要不你把单子外包给我,我分你十万。”
贾立波挑起眉头,“看不起谁?我们团队不比你的弱多少,凭什么我不自己赚这个钱?以为我们做不下来?”
林园笑道,“那就共同出方案,我等你先出,我再来收尾,说好了到时候被我拿下了,别跑我这里来天天蹭饭。”
“你们两个有恃无恐,当然现在还笑得出来。”华大的秦峻博神色十分不满,他瞪向陈一闻的方向,“这个人是没情商吗?这样大肆得罪了电协,别说我们跟着遭殃,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秦峻博一向对陈一闻有意见,现在更是看不顺眼。
他还只是在下面说着,那边华戏的董佳音已经走过去了,来到了陈一闻商院那群人的面前,声音传出来,“陈一闻,你能不能分点场合,你要抨击现实也好,请你别在这个场合,你当然无所谓了,你因为电影节出名了,名声也挣到了,但我们却拿给你毁了!”
……
“这就是现在的大学生?”时光报记者宁峰来到旁边,从旁开口。
“陈一闻说的难道不是现实?电协确实正在走向另一个垄断,包括大家今天的遭遇,也是如此,哪怕电协没有公开说过什么,但你们看到了,主办方的合作平台网站,电影电视公司,都害怕电协,难道你们认为这是正常的事?你该做的是骂电协的霸道,而不该是一个指出对方霸道进而被孤立的人?”
董佳音看着面前这位大记,知道自己理亏,也更明白说不过眼前这个人,扭头愤愤而去。
大厅那边的人众,也知道这事不能完全怪责到陈一闻头上去,但整体仍然显得比较沮丧。
帮腔之后的宁峰欣赏的看着陈一闻,“商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竟然出了你这样的年轻人?”
他又自言自语,“不,我相信商院和国内其他大学一样,没什么不同。有的人是天降的,和他从那里出身没有关系。”
陈一闻看他道,“你总是这样神神叨叨吗?”
宁峰先是愣住,而后哑然失笑,道,“不愧是能当众炮轰电协的猛人,抱歉啊,最近看哲学书看多了,总喜欢弯弯绕绕,你要体谅我的职业,毕竟想要出深度,就要尽量让普通人看不懂!”
陈一闻不管这个大开大合的家伙,道,“网上的内容是你发出去的?”
刚才刘昱,卓俊他们已经确认过了,现在网上关于电影节会场他陈一闻炮轰电协的视频,都已经在短视频网站传开了,而关于陈一闻炮轰的角度,倒并不是正面拍摄,而是利用了前一天在会场的摄录片段有他陈一闻的画面,在通过后期配音生成。这就让人一时不知道消息发布源,到底是哪个人。
“时光报的内容是我指导发布的,网上转发我们的评价也是有的,毕竟我们时光报的犀利和针砭现实作用还是一针见血,我们这样的新时代媒体战士,受欢迎是必然的。但你炮轰的那个视频留言,最早却不是我做的,这很正常,在场的媒体,虽说背后都和电协有默契,但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消息吗,再加上你这个《老男孩》作品也确实很火,现在正是话题点上,不提新闻效应,就是你说的这些东西,没准有人也赞同,所以通过这种方式发布出来。本来这些媒体也不是不能管控,但只要最早有一个发布出来获得了很大流量,那么后续各媒体跟进是必然的,电协也找不上他们的麻烦,毕竟又不是一家。”
“我来找你,是想你需不需要一个专访,兴许在我的专访里,你可以说出你对现实更多的思考。而我们时光报的影响力,你该是知道的。”宁峰笑着看陈一闻,也许他不经常笑,所以脸显得有些僵硬,像是个变态杀人狂。
陈一闻道,“就不用了,我想说的今天都说了。也没这功夫,现在心累。”开玩笑,宁峰这话是想从自己这挖更多的猛料,到时候再经他口一说,他宁峰打击电协的目的达到了,可自己也真会被推到和电协死磕的地步。现在还没必要,虽然他今天发言得罪了电协,但电协压根还没把他当什么人物,他毕竟还是小角色。
可若是因为宁峰,自己被电协针对,那就得不偿失,而且现在自己还能处于一个弱势地位下,争取到很多同情票。
宁峰再劝说了一下,面对陈一闻的坚决拒绝,他还是有些惋惜。
最后只能道,“那我回去之后,把你今天所说的做一个整理,时光报发布一个专题,没问题?反正你这话也已经全面流传出去了,避免被过度解读,我整理一下,突出重点,可以让人按图索骥,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但需要最后给我定稿,我不希望你添油加醋。”陈一闻点头。
宁峰一笑,“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
陈一闻看着他这个僵硬变态的笑容,心想你这样子说这话我就不敢信!
不过他心头也其实对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有心理准备。
甚至,这也是他最初的期待。
是的。
陈一闻就是要找事。
贺岁电影是他提的,基金会也是他提的,他其实还有很多的想法,结果好像他想要把前世的东西拿出来在这个时空实现,似乎都触了电协的忌讳……那还玩个球啊。
所以在短短的时间里面,陈一闻就理清楚了重要的关键点。
他和刘启荣王向川在一条船上,而且和树人基金已经签了约,虽然不知为什么没有曝光,但如果曝光,那么他也一样会被纳入电协的打击之下,同样会被波及。
那么现在他能用的,就是现在这个场合,这个机会。
他知道之前向他冲过来提出质问的宁峰是谁,从夏影的那位秘书闾霞那里听到了电协上层之中对王刘二人的意见,再通过收集资料整理对这个时空的电协是什么样的存在有了个了解之后,陈一闻从那时开始,就在做不同的打算和方案。
可以确定,如果他想要做什么,那么就要利用这个舞台,以及这个舞台上那些可以对外发声的媒体的力量。
而如今的后续发展,也证实了他的判断。
这件事会发酵,这件事甚至会成为一个热点,会攻击到电协,另一方面,也会为他带来另类的声势。
会让国内出现反思,会让人重新审视如今电协所做的一切,甚至造出来的声势,可能让他陈一闻更加的安全。
今后电协想要做些什么,恐怕都要考虑到后续影响。这就像是一根刺,拔不掉,又不至于影响存亡,但会相当难受。
这就是陈一闻的目的。
既然电协庞大的阴影已经挡在了他前方的道路上,那么他便不如从这里捅出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