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如何？皇帝这么询问自己，是想从自己这里知道荣王有何不对吗？ 还是说皇帝拿捏不住心中的一些想法，就想要从他这个外人口中拿定主意。 陈昌黎的思绪百转千回，口中却平静地道：“荣王不负病弱之名，臣很担心荣王会病倒在将军府。” 这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平常人会回的话，陈昌黎虽拿捏不住皇帝的意思，但很乐意做一个皇帝眼中一无所知的平常人。 皇帝眉目间有不满一闪而过：“荣王的身边不是有太医吗？有这么多太医陪侍着，他怎会在将军府病倒？” 听到皇帝问责的话，陈昌黎一点都不慌，只说：“荣王是从胎里带来的弱症，诸多太医小心呵护几十年，也不曾将他这弱症调养得当。” “且荣王之前一直待在自己的府上休养，不曾外出过，现在听说了徐清露的事情，他吃惊之余，这病灶自然就来势汹汹。” 听得此言，皇帝立即抬眸扫视陈昌黎。 见他神情是一派认真，半点都没有给荣王上眼药的意思，皇帝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手指在奏折上摩挲几下，皇帝方语气幽幽地道：“你对荣王的感观倒不错，既如此，就让荣王留在将军府休养吧。” 不等陈昌黎开口，皇帝继续说：“徐清露的后事也得办妥当，不能让人觉得皇家苛待她。” 陈昌黎闻言心头飘起阵阵寒意，面色从容道：“臣定会办好此事，请陛下放心。” 皇帝笑看着他，不说话，手却是迅速地转动着佛珠。 他是不信佛的，也不愿意像佛珠这样的东西带在身上。 皇后去了后，他就喜欢上了佛珠，时不时地转动几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上不少。 在这时，他也能同情皇后了，可惜皇后已经不愿意听他的话，脾气一上头就打算自作主张。 皇帝独断专横惯了，哪里允许皇后脱离自己的掌控。 所以当皇后不听话时，皇帝就对她起了杀意，没想到他还没有动手，就有人对皇后下手了。 皇帝也乐于见成，特意给有心人行了方便。 皇后如他所想死去，皇帝志得意满的同时，也难得升起一份惆怅之心。 给予皇后死后哀荣，也是皇帝难得的悲悯和大方。 用半月的时间让皇后的死深入人心，那自然是皇帝想要借助皇后的丧事清理一些大胆谋逆的人。 荣王会被皇帝盯上，是因为安晴长公主无意间提到了他。 感受着气氛的沉闷，陈昌黎一颗心七上八下，神色却越发绷得紧，半点都不会让皇帝瞧出什么来。 陈昌黎不言语，皇帝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氛不对，停止转动佛珠，从容淡定道：“荣王的病若一直不见好，你就多担待一些，别让他病坏了。” “臣遵命。”陈昌黎笑着应和，随即带着太医院判回将军府。 他走后没多久，苏德全就顶着一身风雨来到皇帝的面前，声音沉沉地道：“陛下，八皇子决定做好皇家子弟的本分，所以这一次的事情，他会竭尽全力配合您。” “你觉得老八的话可信吗？”皇帝神色平静得看不出波澜。 苏德全也不知想到什么事，面色陡然紧绷，身形变得越发佝偻，“八皇子是您的孩子，德妃对你再有怨，她也只会在言语上鼓动八皇子，绝不允许八皇子真的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甄氏对朕恨之入骨。”皇帝的脸色冷了下来，“老八在她的言传身教下怎么可能不恨朕？” 苏德全听得此言，惊得瞳孔微微一缩。 他已经意识到八皇子的事不是自己能够多嘴的，立即把嘴巴闭紧，不敢再多言。 皇帝本就没想着苏德全能继续和他探讨着八皇子，他的思绪一转就由八皇子想到了被皇后害死的德妃，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 德妃的死虽然也是皇帝纵容的，但皇后下手太快，也太狠了。 也正是通过德妃的死，皇帝才明白皇后的倔强和执着。 他清楚地知道皇后因过往的恩怨，很恨德妃，一朝逮到机会就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 他也知晓皇后身上的痛苦，大部分都是他带给她的。 皇后这么恨德妃，怎么可能不恨他呢？ 皇帝是因为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这才对皇后产生了隔阂。 当皇后不听自己的话，一些想要用极端的方式炼制凤凰蛊时，皇帝对她的愧疚和爱意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只想利用皇后达到目的，八皇子作为德妃的儿子，也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皇帝让苏德全给他传话，就是想要试探他，了解他此刻的想法。 八皇子将自己想法表露出来了，皇帝却不敢信他，只因德妃的死横在他们的中间。 不自觉地转动着佛珠，感受着佛珠传来的温润感觉，皇帝幽幽叹气：“德妃和皇后真是给朕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可惜善解人意的淑妃和贤妃为了自己的孩子死了，她们若是还在，有她们两个出面，朕哪里会担心老八有可能的背刺？” 皇帝的惆怅之言让苏德全暗中倒吸一口冷气，面上却显得越发恭敬。 “苏德全，你派人去盯着老八，之后再将安晴长公主为了帮助徒远洲算计德妃的事透给他。”皇帝权衡利弊后，不动声色地对苏德全道。 “奴才领命。”苏德全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他虽然对皇帝有所了解，但他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压根就不知道皇帝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只觉得皇帝对八皇子的态度很是微妙，像是恨铁不成钢，像是厌恶。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嘲笑的德妃，八皇子和德妃长得很像，他们母子因大甄氏的缘故很受皇帝的宠爱。 德妃那脸上的嘲讽虽然明显，但往往都是针对皇后和其他的妃嫔，苏德全就没有多思。 如今回想过往德妃在皇帝面前的表现，苏德全只觉浑身上下都被一盆冰水浇没了，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他惊得上下牙齿打颤，却不得不憋住，然后恭敬地去找八皇子，将皇帝的意思带到。 八皇子眼里几乎喷火，声音尖利：“父皇究竟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