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自己往哪个方向走，驾驶马车的人都会调转马头挡住自己，万淑芳这下子就不认为这是场巧合了。 她面色一沉，眼神怒瞪着马车夫厉声质问:“我可是良民，你这么欺负我是想坐牢吗？” “娘，儿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见您，这才用了这种方式跟您打招呼，还望您能原谅则个。”万淑芳的话刚落，马车的帘子就被人掀开，然后一身书生打扮的陈海就满脸惭愧的从里面出来了。 “竟然是你！”看到马车里的人是陈海，万淑芳只觉荒唐，当即冷下了一张脸，“你是我儿子，跟我打招呼却用这种方式？陈海，我看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跟我打招呼，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这才用这种恶心人的方式为难我。” “你不是读书人吗？四书五经、孔孟之道是被你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忽然想到一件事，万淑芳眼眸微微眯起，然后如刀子般盯着陈海似要从他的身上盯出一个个窟窿来。 “不对啊，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凉城关闭城门不接纳难民有三个月了，而凉州知府开始赈灾却刚刚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一家刚好就在凉城。” “陈海，我和你爹这两个月可一直都在外城忙碌，这难民来了多少？我们心中是有些数的，所以我们近两月的时间没有见到你们夫妇，那就只能说明你们在三月前就到了凉城。” 万淑芳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根据你们夫妇离开的时间，你们也确实是该三月前就到了这里，我想你们现在还在，不是你们还惦记着我们一家人，而是难民之故，你们不得不被困在了这里。” “你现在主动来找上我，也不是想起了我这个娘想要孝顺我，恐怕是有什么目的吧。” 看到陈海出现的那一瞬间，万淑芳其实是有些高兴的。 可他一开口，万淑芳就觉得处处不对劲。 现在灵光乍显，她一下子就把这些不对劲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得出了一个可能性极大的结论。 陈海来找她这个娘，怕是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需要她帮忙了。 “娘，我可是您的儿子，您怎么能这么想我？”陈海眼眸略微发红地盯着万淑芳，似不甘又似痛苦，“是因为我跟着岳父一家离开没有回家的原因吗？可我那也是逼不得已呀。娘，您为什么能够体谅大哥就不能够体谅我呢。” 万淑芳听着这样的言论，只觉满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着快要炸了。 她目光如冰地看着陈海，毫无情绪地道:“我还不够体谅你吗？你都跟着岳父一家把我们全家人抛下了，你还想怎样？非得我们一家饿死不出现在你的面前才满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海语气急了。 万淑芳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也透着一份讽刺:“可你刚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陈海，你虽然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但你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你这一双眼睛难道还看不到当时镇子的情况吗？” “就算你没有注意到镇子上的情况，那你被困在这里的三个月也看见难民们的日子了，那我问你，你看到他们的时候可有想起我们这些家人。” “你特意来找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 一字一句的问出，万淑芳的心情随着问出的话语变得激动，也逐渐带出一份对陈海的质问。 陈海被问得心虚，面色不禁紧绷，声音拔高道:“我有想到你们，这不，我一知道你们在凉城就特意找上门来了。” 他越说越急切，仿佛是很期盼万淑芳可以相信自己，而不是对自己误会很深。 “娘，我真的很想你们，我这一次之所以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跟您打招呼，就是我心中很清楚我没有脸面见你们。” “我原本是想对你们负荆请罪的，您突然开口了，我一听到您的声音这心里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先来见您。” “我知道我跟着岳父走的事做得很不对，我也不奢求您能原谅我，但我只希望您还愿意像之前那样疼我，而不是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 陈海说得情真意切，眼眸也红得快要落下泪来，仿若他真的是因为太过思念家人才找上了门，并不是因为其他的。 万淑芳将信将疑:“那你媳妇呢？她如今在哪？” 陈海听得此言，以为万淑芳是想要询问白莲肚子里的孩子忙道:“我的夫人在一月前为您生了一个孙子，那孩子十分可爱，也长得有几分像您，我一看到他就很想您，现在终于跟您重逢了，我们母子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万淑芳下意识地皱眉:“你媳妇的肚子才八个月不到吧，怎么就提前生了？” 陈海面含愧色:“是我没有照顾好她，这才让她被难民的情况惊吓到了，不过岳父特意给她找了大夫，她做了一个月的月子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娘，您若是想看孙子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家。” 万淑芳仔细地回忆一下，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海:“一个月前就生了孩子？我想起来了，当时确实是有人来请大夫，说是有感染瘟疫的难民进入了内城把一个孕妇给吓到了。” “我当时还特意给了一些药材让他带回去呢，没想到请大夫的会是你们夫妇，换一句话说你也是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吧。” 陈海只觉她这一双逼人的眼睛直直看来，就如钩子一般钻进自己的心里要把自己心中各种秘密勾出来。 他吓得不敢直视万淑芳的眼睛，不仅垂下了头遮住自己眼中的疑虑和惊惧，也将自己骇然的面色掩饰下去。 他自打读书后就被家里人当祖宗一样供着，根本就没有管过家里的事情。 可就算什么都没有管，他对自己的娘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的娘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村妇，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眼神，更不会什么医术。 所以眼前这个披着他娘皮囊的人究竟是谁？是孤魂野鬼吗？还是一个可以看透人心的怪物？ 越想心里就越害怕，可一股火气也无端端的冒了出来，他立刻质问:“您真的是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