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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咯吱。
门框轻轻作响。
房门被推开,先是一只洁白细嫩的手臂,紧接着是脸,一张白皙的脸蛋。
她微微仰着头,披着一件宽大的青色襦裙,手中端着一盅清甜的汤。
朦胧的月色洒落下来,孟玉楼好似陷入月中。
青色襦裙下摆翻花,洁白的月光镀在脸上又让人看不太真切,宛若月宫中轻盈地仙娥,从外面踏进屋子。
“老爷,奴家做了一盅药膳,川贝枇杷猪婆龙汤,很是滋补的,您尝一尝。”
孟玉楼樱唇轻启,嗓音娇柔。
“出去!”
李吉眉头陡然一压,严厉地说。
此刻木桌上一盏青灯,灯光些微,莹莹的光线中金刀一半出鞘。
李吉正在仔细感受刀中偶尔发散的那一股凉意……屏气凝神,耳边刚感受到那一阵若有若无,沙场上万千怨灵的咆哮。
结果被半夜造访的孟玉楼给打断掉。
这让李吉如何不恼。
江山美人。
他的选择从来都是前者,再造乾坤的诱惑,岂是区区女色能相提并论?
纵然真是广寒仙子下凡尘,这会儿也只会被李吉给呵斥退走。
孟玉楼委屈地咬了咬嘴唇,想把辛苦煲的汤放下,又怕李吉不领情。
“你横什么横,哪儿有冲着自家人发脾气的?”
李小娥不满的声音从孟玉楼身后传来。
“再说你喝过这个汤吗?这可是孟家当初花费不少钱,才在南方收购来的药膳方子。”
李小娥越说怒气越重。
支使孟玉楼前来,却是李小娥的主意。
两女无论是谁,与李吉同房都有好一段时日,一方面是自己想了,另外还是考虑到传宗接代的问题。
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
这让李小娥心中有几分忧虑。
再想着李吉平日大多时间都是拿去打熬筋骨,李小娥自己也忍不住,先串掇着孟玉楼来送滋补汤。
李吉本来紧绷着的严肃面孔见到李小娥时,却是放松了许多。
他揉了揉眉头,脸上堆起温和笑意道:“汤放下吧,明天继续上路,今个儿晚上你们好好休息,我要琢磨刀法,不陪你们。”
哪怕是李小娥当面,李吉依旧这般说道。
李小娥是李吉结发之妻。
李吉宿慧觉醒后,第一眼见到的人也是她。
再加上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从小到大的长久陪伴,李吉是真对李小娥凶不起来。
尽管偶尔也会有一些吵吵闹闹,可更多时候,彼此还是关心对方。
况且就算是李吉觉醒后,李小娥也把家务一方面处理得妥妥当当,为李吉省下不少心思,每天训练完都能够有一口热粥喝,不承担任何家务,这样的日子还能有什么不满足?
要知道李吉去孟玉楼处休息时,李小娥更是从来没闹腾过任何的幺蛾子,已经胜过前世百倍。
“不行,你之前可不是这般答应我的。”
李小娥上前一步,从孟玉楼手里接过盅汤放到桌上,脸上有几分恨恨道。
华阴县的时候。
李小娥想上山入庙拜一拜金天顺圣大帝(西岳帝君),李小娥主要目的是求子。
当时李吉不让,为了安抚李小娥的情绪,就制定下每个月最少耕地七次的规矩。
实际上严重不达标。
因为生活不稳定,再加上各种操劳,经常赶路等等。
一个月可能也就两三次,这也导致李小娥严重不满。
李吉眉头微微皱起:“你总不能强摁着牛吃草吧。这种事情讲究情调,你情我愿大家才有乐趣,况且如今是什么时候?待去青州安定下来,我不让你俩下不来床,往后名字倒着写。”
说罢,李吉走到李小娥,孟玉楼面前,左拥右抱一人胡啃几口,替孟玉楼擦拭去眼泪,又说了些软话,才把两人给送出屋子。
“唉。”
回到木椅上,李吉擦了擦嘴上的胭脂,端起那盅热汤一口吃尽。
咂摸几口,滋味不错,才拿抹布擦干净手。
再次仔细把玩起霸王金刀。
如今的霸王金刀也算是被李吉给降服。
不过,具体用法,有待琢磨。
刃藏鞘中,拔出一半,把耳朵贴在刃口。
隐隐约约,李吉好似听到一些声音。
“不杀生,仇恨永无止息。不战斗,强弱与我何异。不修行,人生梦幻泡影。不出刀,诸行了无生趣……”
倒是有一些蛊惑众生的意味。
李吉仔细一瞧,才发现黑鲨皮一般的刀鞘一侧刻着一行小字。
生弘律范否?神归安养否——元照。
“元照是谁?”
李吉摩挲下颌,两句打机锋的偈语,他倒是能看明白一些。
关于元照此人,李吉是一点没听过。
不过,想来也是释门中人。
前面一句,大概是说——有生出宏大的志向并且遵守世俗的律法吗?
神归安养。
这个神。
应该是指灵魂,意识一类。
安养?
安养休息?
想到此句,李吉若有所思。
实际上与李吉想得大差不差。
神归安养,指的是——神识有过回归清净平等之地吗?
两句话连在一起。
表示元照和尚追问持刀的主人,有没有做到这两点。
而这也正是解开刀中秘密的关键。
“宏大的志向我倒是有,遵守律法却是做不到?至于神归安养,兴许是指……”
这一夜。
李吉抱刀入眠。
没错在李吉看来安养,就是休憩。
抱刀睡觉不就是神归安养?
合该他天命在身,胡乱举动却是撞破刀中之谜。
铁马金戈入梦来。
风沙拍打暗沉如血的山岩,刀兵交击,风雷齐鸣,木石在气劲中化为齑粉。
残肢断臂,血流漂橹的沙场上,李吉与一员猛将捉对厮杀。
那汉子手持一柄大刀,大开大合砍杀,出刀如雷鸣,一股奇异的气劲加持刀刃之上,而李吉却是手持一条浑铁棍抵挡。
每一次刀兵相撞,气机传递过来,李吉就感觉半个身子发麻。
那一股劲流好似闪电一般直戳他胸膛各个穴窍。
两人你来我往三两招,铁棍与斩刀交错之间,李吉眼前一花,头颅就被狂暴的刀气剁下,大好的六阳魁首冲飞在天。
下一刻。
李吉再次出现在尸山血海的沙场。
“好幻境!”
这一回李吉没再挑选自己的浑铁棍,而是从死尸手中拽出一柄军刀。
他犹记得登龙刀术,只是尚未出刀,刚才的一员悍将,再次找上门来,依旧是一句废话也无,狂风席卷血色飞沙,大刀横扫如划破天际的第一道春雷,暴殛而至。
“草。”
李吉的鼻孔喷出一道短暂的音节。
脖颈断裂,鲜血泼洒空中,视线呈三百六十度旋转,下一刻世界不由一黑。
……
李吉噩梦缠身,可这一夜,有人同样也没睡好。
东溪村晁保正也是生出一个奇异梦来,梦中他入寺烧香,走到庙门口来,那立在大门一侧,足足丈六高的护法神像毗沙门天王突然动了。
毗沙门天王左手托住宝塔,右手上的三叉戟猛地一甩,暴喝一声道:“还不快去!”
“什么?”
晁盖正感诧异,怎么神像能说话?
下一刻。
就见三叉戟如狂龙出海一般朝自己杀来。
“啊!”
晁盖大叫道被三叉戟从上自下捅了一个对穿。
……
晁盖悚然睁眼,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倒在木床上,浑身湿漉漉暴了一身汗珠。
他把寝衣脱下,甚至能拧出水来。
“此梦何兆?”
晁盖神情有几分恍惚,下床推开窗户,天色已然青濛濛。
当即,晁盖换了一身衣服,嘱咐管家几句,就往郓城县赶去。
听闻县城最近来了一个一清先生,算命颇为准确,他打算去问一问。
毗沙门天王自唐而传下。
其形象为右手托宝塔,左手持三叉戟。
在民间又有一个神名叫做托塔天王。
而晁盖混迹江湖也被人送此绰号。
如此梦境,晁盖看来自然是与自己息息相关,半点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