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里发生的种种变故,自是第一时间就化作文字,递上了养心殿的桌面上。 胤禛不厌其烦的反复翻看,唇角微翘,挂着笑意,仅仅看这一页描述,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她骄矜的眉眼与得意的姿态。 若是权利与地位能让她走出以往的阴霾从而重展欢心,那他甘愿双手奉上。 一步一步的来,让她成为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让她拥有一个孩子。 对于如今的年家来说,出一个皇贵妃称得上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若是皇后的话……恐怕就承受不住了。 再者,出于对目前政治时局的考量与帝王与生俱来的疑心,都让他心下隐忧的同时,也怀有一份最基本的防备。 世兰自然是千好万好,只是,年羹尧那浑人却始终不是个安分的,若是名分大义都在手,又有了一个皇子外甥……他是真的会用最莽的可能来猜测那武夫。 虽说他目前看起来只是气焰嚣张了些,那万一日后他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虽说后妃的家族都属于外戚,可显而易见,一位皇后所带来的外戚势力是最恢宏盛大的。 帝王之术,在乎平衡。 出于种种思量,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名位上止步于皇贵妃,但他会给世兰不输于皇后的一切,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日后唯一的太后之位。 他会因为世兰而对年羹尧多几分包容,但也不会容许他有染指皇权的可能。 抛却皇权与政治因素,站在家人与朋友的角度而言,他并不厌恶年羹尧。 毕竟那也是他夺嫡之时就跟在身边的老朋友,又为大清立下赫赫战功,更重要的是,他是世兰的亲哥哥。 爱屋及乌虽不至于蔓延到年羹尧身上,但对世兰的愧疚让他总也束手束脚。 他在位的时候,勉强还能弹压的住。 至于日后……为了子孙后代考虑,待到他驾崩之时,还是把年羹尧一起带走吧。 死了好,一了百了。 思绪杂乱中,胤禛无声叹息,目光触及到其中一行字的时候,微微睁大了眼睛。 “舒?” 他在短暂的怔愣过后,有些忍俊不禁,眉眼柔和的几乎要化开,连带着这些时日她不愿见自己的阴霾都冲散不少。 “平日里就说她读书少,还不愿意听,眼下起个封号也这么明白易懂,倒是直白可爱。” 胤禛笑着叹息一声:“既是皇贵妃娘娘发了话,给曹贵人一个嫔位也还使得。” 他又往下看,瞧见甄‘假’贵人一事,神色凝固了一瞬,眼神微妙,许久,才失笑摇头。 “哪里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也亏她想得出来,着实机灵。” 想起甄嬛的那张脸,他眼中的笑意逐渐隐去。 几个月前,他还在为那张脸而留恋。 因为那张脸不仅仅代表着甄氏,还代表了纯元。 纯元是他的发妻,他多年来爱她想她念她,可如今,他已不再笃定会继续念她了。 他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更爱的人,那个人活生生的在他身边,会吵会闹,会蹦会跳,会策马扬鞭,会嬉笑怒骂。 所有的形容全都汇聚成了一个张扬明媚的人。 纯元曾经对他而言是一个念想,是永不忘记的美好,可那毕竟是曾经了。 他迟来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却是在被她知道了一切真相的时候,当真是命运弄人。 “哎……” 胤禛低头苦笑,眼中泪光一闪而过,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某一点,一动不动。 他一个人独坐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往翊坤宫而去,不出意外,又吃了闭门羹。 世兰只是隔着门让他给晋位的舒嫔和嘉贵人办个手续,但是不想见他。 胤禛垂头丧气的又回了养心殿,沉思许久,思来想去,决定开始摇人。 …… 弘历这是第二次被皇阿玛单独召见了。 然而世事变幻,他如今已经不能单单把皇阿玛当做一个冷漠的父亲来看待了。 他觉得,他们毕竟还是情敌。 胤禛还不知道他脑子里正在想着翘自己墙角,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便宜儿子,见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也不关心他是怎么瘸的,突然开口问道。 “你额娘这些天,待你好吗?” 弘历隐隐约约知道他的困境,但是却并不想配合的帮忙,他甚至巴不得娘娘一辈子都不要搭理这个老头子才好。 他心里念头天马行空,面上却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额娘慈爱直爽,待儿臣极好,关心儿臣的功课,看顾儿臣的衣食起居,儿臣感激不尽。” 他觊觎娘娘的事儿暴露出来了,娘娘都只舍得罚他跪三个时辰而已,这难道不是一种另类的心疼吗? 虽然是奴才们侍候他的衣食起居,但是娘娘如果不发话,他们怎么可能会听话,还不是因为娘娘念着他? 再说了,我青春正盛,娘娘不待我好,难不成还要待你这么一个半截身子进了土的老头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