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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布阵向来只需个把时辰,定能算出吉凶祸福。
此番午时入阵,眼看子时将近,各地老祖都已先后赶来,急的坐立不安。
子时的梆鼓响到第三声的时候,玄幻长眉紧锁,牙关紧闭,深秋的子夜竟滴汗如雨。
玄虚一看不好,施法术顺走一个弟子,跻身闯入阵中,左手刚搭上玄幻的右手,就惊觉玄幻和自己的灵力竟然一泻千里。
如此下去,二玄必双双灵竭而亡。
阵外五祖看的分明,纷纷施法术援引虚幻二祖出阵。
众灵祖合力,却仍胶着不清。
玄虚情急而智生,猛然想到,若要收住此阵,须得先令玄幻灵台清明,遂发力狂呼“尊上传召!”
玄幻登时一机灵,猛然清醒,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紘尘坞起阵,无论吉凶,皆不可化解,否则必遭反噬。
此番铤而走险,因三百年后,玄火覆盖整个灵界。
“整个灵界?
难怪虎头塔通体皆黑,还布满裂痕,这种情形,恒古未有。”
玄虚边说边关切的递给玄幻一方帕子。
玄幻轻轻拭汗:“大火过后,我,算不出来了”
算不出来?
难道三百年后,灵界终结了?
烧没的?
众位老祖纷纷倒吸了口冷气。
一时之间,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事涉灵界存亡攸关,七玄不得不硬着头皮,决定一同去朝觐蟒帝。
以往,若非蟒帝召见,七玄对琼堡向来都是敬而远之。
终年飘雪已经够寒了,更让人寒得发抖的,是他们那位尊上。
作为万灵之首,凶狠、话不多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洁净异常。
不光自己脚不沾地、身不染尘,还容不得别人身上有一星半点的污秽。
凭谁若敢脏兮兮的出现在这位帝尊面前,十有八九是活的不耐烦了。
七玄此番一起朝觐,蟒帝也颇感意外,难得的正襟危坐,升坐琼堡大殿。
听完玄火即将毁灭灵界,鲨戟甚轻蔑“帝尊的法力难道还不足以灭掉玄火?”
“彼时,不见尊上。”
“难道在玉箩潭闭关”
鲨戟怫然不悦。
玄幻摇头“火势之猛,动地惊天,琼堡只有鲨戟大将军您,和一只来自凡间的熊在死守。”
“一只——熊?
堂堂魁麓琼堡,什么时候轮到一只熊出没了!
还是来自凡间的?”
鲨戟只觉得胸膛里气血翻腾,呼吸得很不顺畅,一张脸全黑了。
众灵祖小心翼翼的进言,最好的办法是灭了点燃玄火的火种。
鲨戟听到五十年后,火种现身在凡间的樱洲山时,更是怒不可遏。
他心里明镜一样,能灭掉火种的,除了封压在乌龚山的玄冰就只能是蟒帝。
然而,火种隐匿却是在凡间!
尽管七玄祖皆认为凡间是和乐、繁华、质朴、有趣的地方,然而,对于异常洁净的蟒帝来说,却是及其的污垢、浑浊和不堪。
即便不得已的去一次,都会撑开灵障护体,速去速回。
莫说是凡尘不曾染过,就是连人间的空气,都不曾呼吸一寸。
此番下界,必然不能启用灵障,必然先收了一身灵力……
尊上他,绝对不能去。
七玄祖只得无功而返,蟒帝来到莲金池畔心事重重。
两万七千年前,冰莲初化成形,蟒帝一直用灵力细心呵养,这是除了修灵,唯一上心的事。
冰莲两千岁时,封压玄冰的乌龚山传出一声巨响,蟒帝下界查看,却见整个乌龚山,连同环山的海水尽数下沉几十里。
这惊天的大地动让一头硕大无比的巨齿鲨如同一把战戟一样深陷沙滩,海水中一丝极寒之气若隐若现。
蟒帝修灵和煨养冰莲都需极寒的灵力,当下将逃出来的七七八八玄冰收为己用。
当他决定把通体莹白,灵力奇佳,极其罕见的巨齿鲨培养成坐骑,养在莲金池与冰莲做个伴时,不想用了一成力,那大鲨竟纹丝不动。
追查下去又收了一方失去灵力的玄冰,顺带救了困在里边的一头黑熊。
黑熊重见天日,直溜溜的跪在地上嗷嗷痛哭,剥心剜胆要报答蟒帝。
同样是灵力卓然,但那一身黑乎乎的皮毛加上鼻涕眼泪纵横交错,如此脏了吧唧的,蟒帝连一眼都嫌弃。
巨齿鲨初入莲金池,对池水奇寒并无不适,身形却如同一条泥鳅。
准确的说,是泥鳅里的小老嘎达,甚猥琐。
原来,莲金池看着是一面只有三十丈大小的莲金宝镜,池内却如万顷之陂,可纳百川之域。
冰莲和巨齿鲨都是灵胎,莲金池的水远远已无法满足修灵所需。
寻常的海水到处都有,自带寒灵的,却只有乌龚山的桓汕水。
明知有违天道,蟒帝仍耗了一成修为,将八百万倾桓汕水尽数移入莲金池。
自此,巨齿鲨只用了五千年就修成灵界第一神兽。
蟒帝亲自赐名鲨戟,成为坐下第一得力大将。
冰莲也大有不日即将开花之相。
一切看似顺风顺水,却在一万年前功成飞升时遇到关隘,无论怎么勤修苦练也是枉然。
唉!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蟒帝意识到擅改天道已铸成大错,为了再现生机,只得遍寻各种草木,渡以灵力移植到乌龚山。
数千年来,每一个角落都被植遍,却没有一株存活下来。
乌龚山依旧被裹在漫天风沙里,孤零零、光秃秃的,甚是雄壮悲凉。
既然此路不通,只能借助冰莲开花,炼化出恒古未有的厉害法器。
好在近日冰莲宝蓝色的光芒越聚越盛,已有几片花瓣微微张开,用不了多久就会大事将成。
这节骨眼上,无端被玄茵灌入半缸合欢醉,张开的花瓣生生收拢回去,宝蓝的光芒竟若隐若现的泛出微微的紫色。
冰莲醉了,三千年的合欢醉,足以令它偏离了原本的灵性,那这法器……
“玄茵如何了?”蟒帝收回思绪。
“禀尊上,玄茵在寒牢里半醉半醒。”
对于到处惹厌、犯下滔天罪恶都没被蟒帝诛杀的玄茵,鲨戟很是尽职的查探了一番。
原来,玄茵灵力虽与七玄不相上下,心智却未开全,且法术平平,与凡间六七岁的孩童无异。饮用合欢醉后,一夜之间,已是少年郎。
“尊上酿酒,向来都是百十年间酵好酒成,唯独合欢醉,历时三千年,竟有如此妙用。”
鲨戟一脸艳羡。
“你,想试试?”
鲨戟兴奋的赶紧磕头,谢恩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蟒帝缥缈的来了一句
“不介意有蛊的话”
鲨戟一激灵,谢恩的话硬生生的给换了,心里直呼,好险!
“情蛊罢了”
鲨戟庆幸坏了,情之一字,又古怪又麻烦,如此罗里吧嗦的事情,阴差阳错的落在玄茵身上,那傻子还被蒙在鼓里,这可实在是太妙了。
玄茵那个老小子历情蛊,嘿嘿,那得是多么滑稽的样子。
鲨戟这厢既很不厚道的幸灾乐祸,去寒牢传达蟒帝旨意时,脸上就板不住的略略亢奋着。
玄茵只提了一个要求,请蟒帝将自己饮酒入池的寒灵之气从身体拔除。
玄茵的配合,蟒帝甚满意,当下尽数化入自己体内,宽大的袖子在风雪中一挥,玄茵就一个跟头,跌入了凡间。
玄茵到人间不光是托生了一棵废柴,还是一棵被塞进灶坑里的废柴。
猎户在玄茵身上点火的一瞬间,玄茵登时清醒了大半,哎哟一声,蹿出灶坑,慌不择路,顺着窗户跳出去,疯也似的找水源。
这一跳一逃,连累的半个村子六七所柴草垛跟着起了火。
村民一边灭火一边抱怨,好端端的,一个着了火、冒着烟的树条子,扑腾出好几里地,刮的是什么邪风啊!
话说,今天天气好晴朗啊,哪有什么风!
玄茵一个猛子扎进村口的小溪里,心里无限哀伤,明知道蟒帝狠毒、喜怒无常外加睚眦必报,我何苦招惹他呢!
真是一杯酒引发了一场灾难,教训啊,多么深刻的教训!
玄茵试了试自己那点微末的法力,虽又弱了不少,好在尚能化成人形。
狂喜之下赶紧返回村里打听乌龚山的所在。
村民看着这个傻了吧唧,被烧的焦乎的、带着一股强烈的烧枯树叶子糊巴味的男子,人撵狗吠的轰他出村。
村口的刘猎户瞧着可怜,便把他让到家中,告诉他传闻乌龚山距离此处向北上万里,山上草木不生,妖气极重,除非是活的不耐烦,外加不想好好死,否则莫要前往。
玄茵心里嘀咕:你大爷的,你家老祖虽说活的有些不耐烦了,把各种风光隆重的死法都预演过不止一遍,不好好死么,还真没试过。
刘猎户用家中仅有的藏酒,极尽豪爽的款待玄茵,两人推杯换盏,颇为投缘。
酒足饭饱,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半,两头豺如同在自家院里散步一般,大摇大摆的来偷鸡。
玄茵被吵醒,见自己盖着被子睡在炕上,刘猎户只搭了一件蓑衣窝在草铺子里,感动得拼尽全力打跑了快要成精的豺。
玄茵本欲一走了之,却见刘猎户家徒四壁,草铺当床,马瘦毛长的,相当寒酸。
于是断了身上的一根枝条,融入墙上一张新编的竹弓内。
这张弓有了灵力,保刘猎户一生性命无虞不是问题,这才安心北上。
玄茵细心的研究着凡间花花草草,身体却困顿萎靡,灵力日弱。
都说蟒帝不可招惹,没想到他的酒居然也这般霸道,后劲甚猛啊!
玄茵这后悔劲就别提了。
这一日又悔不当初的行至一个山涧,忽然觉得头重脚轻,睡意越发朦胧。
强打着精神来到小溪边俯身喝水,起身之际,猛然发现一身灵力全无,心中一惊,昏昏沉沉的就现了原身。
玄茵的原身是一棵一人多高的金灿灿的灵树。
枝干深褐色,及其粗壮,枝条却如刚抽出来的柳条一般,即嫩且细,密密麻麻的纵横交错,看着虽不协调,却也相当养眼。
在这繁茂的枝条上,居然长出两朵非花非叶的花蕾,樱花一般的粉色,一朵三瓣,微闪着金光,肉嘟嘟的,煞是好看。
凡间的天气,果然是有不测之风云,早上还晴空万里,忽的一会就阴云压境,暗如黑夜。
山涧的风说起就起,霎时,雷电骤雨,来的又猛又急。
玄茵冻得在睡梦中打了一串喷嚏,那两朵花蕾登时被狂风卷走。
若是论一个果子的流产,不得不说,世事难料啊!
被狂风卷走的花蕾,一朵打着旋落入对面山下的草地上,被一只羊混着青草刚吃入腹中,紧接着,这只出门不看黄历的羊,就成了一对黑狼母子的美餐。
另外一朵,顺着溪水游出几十里,有幸被一只在溪边饮水的大白兔捞上了岸。
大白兔兴致勃勃的将它混入野花中间,哪成想,它洞穴里那个有孕在身的妻子,见了这个稀罕物,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终细嚼慢咽的,竟给吃了下去。
大白兔阻止无效,肠子都悔青了。
果然,吃货的最高境界是,敢吃一切。
母兔吃了花蕾之后,精力充沛异常,本来三五日就要生产,结果整整过了一个月,才产下一只通体粉色的小兔子。
嘿嘿嘿,这个小兔子么,
就是我——一只樱花粉的小可爱,来到了人世间。
我的到来,娘亲的眼里全是爱的光芒,父亲么,看到我的第一眼,怔了片刻,昏阙;
摇醒之后,怔了片刻,在昏阙,在摇醒……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接受了现实。
都说父爱如山,我被合族当做怪兽,受了不少白眼和奚落,从未与谁吵过架的父亲居然为此大打出手,被打的鼻青脸肿还愈战愈勇。
实在是打不过来了,父亲趁着夜黑风高,狠狠的报复了族里的口粮地。
萝卜白菜的被霍霍不少,然后他果断的做了一个决定——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