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城风云涌动,开凿运河的消息长了脚,逐渐从顺天上层一点点溢出,今夜注定要有无数人辗转难眠。 等顺天码头的消息传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梁国公府大厅,烛火旺盛。 国公爷将准备的荆条尴尬地丢在一边。 他颓然望着外面漆黑的院子。 曾经驰骋沙场的国公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老了。 开凿运河一事,顺天上层早早得了消息,他贵为一品勋爵,却还需要从外人那边才能打听到一些二手消息。 梁国公府,已经被挤出顺天一等圈子了。 梁国公打起精神,将火发在嫡子身上:“就没有人知道,那逆子去哪儿了?” 各处船坊、酒肆、甚至是宁家,都没有梁靖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胖胖的朱管家从夜色中走近,报:“国公爷,舅老爷来了。” 梁国公知道,对方深夜这个时间点赶来,一定也是为了顺天码头的事。 舅老爷孙旭略过寒暄,直接询问道:“外面都在议论开凿运河一事,虽然未成定局,但是工部已经遵循陛下旨意先一步测量,外面传得像模像样,姐夫您给个准话,这事情有多少可能?” 有多少可能,这谁能知道? 梁国公不好告诉孙旭,自己也就比他早半个时辰得到消息,能有什么准信。 梁国公府上知道最多内情的人,现在还在外面鬼混呢! 孙旭分析道:“无风不起浪。开凿运河,多半已经是定局了,不然外面不会流出这么多的消息。还有,我听说梁靖那小子,竟也掺和在里面?” 淮阳王这个老狐狸,缩在家里闭门不出,谁也敲不开他的门。 唯一的突破口,居然在梁国公这个半路找回的嫡子身上。 梁国公带着苦笑解释:“前夜我给了他十万两,今日他便带着宁家姑娘去臻园挥霍。宁家姑娘不错,知道拿了钱要购置土地,从周铭那边接手了水云轩。谁知道还没踏出臻园,开凿运河的消息就流出来了,淮阳王那老匹夫,强抢了靖儿手中的地,拿了二十五张臻园的邀请函打发他。” 梁国公恨不得冲到淮阳王府和那老匹夫打一架。 但他明白,今日就是他在臻园,这水云轩的土地,一样要交出去。 毕竟淮阳王的背后,站着陛下。 孙旭急了:“那请柬呢,我这个舅老爷怎么没有收到?我可听说了,现在外面至少有六家拿到了帖子。” 有了请帖,才有上桌吃饭的机会。 顺天码头这么一块猪肉,谁不想分? 梁靖是国公府嫡子,这最大最肥的一口,就该轮到他们国公府吃! 梁国公被孙旭问得脸发烫,他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才吐露道:“那孩子对我们有怨!” 孙旭:“有怨气又如何,他血脉里流着梁家的血,他还敢不认我这个舅舅不成?你把他叫出来!我来和他说!” 梁国公有些羞于启齿:“他没回来。” 孙旭被噎住,他忽然一笑:“这小子有点意思。那送到宁家的珍珠什么意思? 听说那小子放出风声,金银玉石都不要,想要臻园请帖的,拿珍珠来换。 现在顺天市面上一颗像样的珍珠都没有,多少老爷们回家掏老婆的家底,翻箱倒柜就为了凑一盒上等珍珠! 你们梁家出了个大情种啊!” 孙旭想到那日下聘,宁大姑娘得到的寒酸聘礼。 梁靖大张旗鼓搜罗珍珠,应当是在给宁大姑娘撑腰。 这一对小孩有意思。 一个开口讹了他五千两,一个绕着弯子让顺天人戳自己老子脊梁骨。 石正溪的老爹,五城兵马司指挥石朝晖也赶来了。 他和孙旭打过招呼,也不避开他,直奔主题:“一个月后臻园的竞拍,你们目前手上能抽出多少现银?” 孙旭和石朝晖很熟,自嘲道:“准备多少钱?门槛还没踏进去呢,梁国公生的好儿子,准备把我们关在门外面。” 石朝晖道:“不可能,除非梁靖愿意背上不孝的名声。我听说梁靖没回来?梁国公,他这是在等你表态!” 让他去和那逆子低头? 绝不可能! 梁国公愤愤道:“那买地的十万两还是我给他的,那小子还想怎么样?” 石朝晖:“十万两?正溪那小子今日在臻园也刚花了十万两。一下子被抽去二十万两,这于我们是大大的不利啊!” 孙旭:“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么教儿子的,十万两说花就花了?” 石朝晖也是咬牙切齿地:“这你要问梁国公,他两个儿子互相抬轿子,梁怀之花十万两买回一株红珊瑚树,放在平时也就罢了——” 孙旭打断了他:“你等会! 就是说姐夫你的两个儿子各带十万两出门,一个给媳妇买了块地,转眼成了顺天码头,身价暴涨了几十倍。一个花十万两买了株红珊瑚树这种死物?” 孙旭第一次正视自己这个外甥。 运气、贤妻、嫡子的身份,梁靖都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