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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曼大人,奥克兰小姐依旧没有回信。”
一艘卡瑞克级三桅帆船的甲板上,身着华丽黑色贵族服饰的青年人正背着手仰望桅杆上随风飘动的红底狮鹫剑盾旗,这是奥克兰家族的族徽。有了这面旗帜,这艘船在这片海域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畅通无阻。
“荣耀属于奥克兰,”青年轻声说道,然后他转向一旁身材高大的战士,
“你觉得奥克兰小姐是什么态度?”
前来汇报的战士将脑袋垂得更低:
“费曼大人,我不敢妄言,有可能是奥克兰小姐没有机会回信。”
“哼,”费曼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的目光挪到那泛着粼粼波纹的海面上,
“无论奥克兰小姐的态度如何,维护奥克兰家族的荣誉都应该放在首位,新的开拓领必须完全掌握在奥克兰掌心,而不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废物手中。”
“奥克兰小姐是公爵大人的子嗣,如果她做出了有损家族荣誉的事情,到那个时候,你会怎么选择呢?”
费曼猛地看向侍从,目光如同鹰隼般凌厉,战士立刻单膝跪地:
“费曼大人,我巴里只效忠于奥克兰家族。”
“不错,奥克兰将以你为荣。”
费曼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笑呵呵地将侍从巴里扶起来,轻声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巴里,公爵大人已经和我说了,若是奥克兰小姐犹豫不决,那就由我武力接管开拓领,只要不伤小姐分毫就行。当然,光靠我一人的力量自然是不行,还得依靠你们这些百战精兵。”
说到这里费曼顿了顿,
“我听奥克兰小姐在信中提到,现在的开拓领中已经有三百个战士,其中还有一百个列装了甲胄的士兵,是不是。。。”
“这点费曼大人不必担心,”巴里面露不屑之色,
“披上甲胄的平民内心依旧是平民,在清剿那些不满税赋的农民时,他们中也有的披上了不知从哪个地窖里挖出来的盔甲,但在真正的战士面前他们只是一群等待屠宰的鸡罢了。”
“好,很好,非常好!”费曼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巴里的肩膀,慢慢的,巴里也露出了相似的笑容,只听费曼大声道:
“不愧是狮鹫战团中走出的战士,巴里,等彻底掌控了开拓领,你就做我的副手吧!”
“荣耀属于奥克兰,我只是沐浴其中的光辉。”巴里的话让费曼笑容更盛了几分。
由索尔顿公爵亲手编织的阴云正在缓缓逼近新兴的鹰嘴屿开拓领,而此时对一切毫无所觉的安德烈正站在一片刚修筑起的墓园前,十九个白桦木十字架整齐排列,他的身后站着玛格丽特以及几个亚伦家族侍从。
安德烈就这么长久地站着,他的穿着和那些开拓者没什么区别,有些宽大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安德烈扭过头来看向一边的玛格丽特,后者棕红色的眸子涣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挎在腰侧的佩剑,似乎是在走神,这在女骑士身上很少见到。
感受到安德烈的视线,玛格丽特回过神来,她不自然地拢了拢垂在耳边的红色发丝,眼神闪躲:
“怎么了?”
“现在正是建设的关键时期,我还抽调人手去修建这座墓园,是不是做错了。”安德烈并没注意到玛格丽特的异状,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他们也应该有个安息的地方,最近几天我老睡不踏实,”安德烈叹了口气,
“脑袋里总是不自觉得想起他们之前的模样,那些只言片语在记忆里越加清晰,这种感觉很不好。”
“你应该多休息,”玛格丽特罕见得没有指责安德烈,也跟着他小小地叹息了一声,
“或许我拒绝为你授勋,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不,我反倒觉得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安德烈的话让女骑士微微一愣,她抬起头注视着安德烈漆黑的眼睛,她在里面看到的满是自己的倒影:
“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做成什么事情。”安德烈脸色微红,移开了视线,他看着地面,沉声说道,
“我现在也搞清楚了,按照我父亲原本的安排,他是想给我搞一块不大不小的封地,让我远离我的哥哥,这样我就能安心做我想做的事情。可他失算了,我估计他不可能会料到我的封地竟然在暮色山脉里。”
“所以你后悔了?”
玛格丽特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她冷冷地注视着安德烈,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是我这一生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安德烈摇了摇头,目光如炬,
“如果没有这番经历,我永远都只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货。荣誉永远不是靠嘴说出来的,如果妄想着心安理得得从别人手中拿东西,那个人哪怕是我的父亲,那么我就应该担着废物的名号。”
“是你,玛格丽特,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像老师和提亚一样的强者,还知道了房子是要一根木头一块木板搭建起来的,也知道了战争是会死人的。而现在,我终于做成了一件事。”
安德烈拍拍自己的腹部,那结实而有质感的声音显示出那是绷紧的肌肉,他骄傲地看着玛格丽特:
“我应该算不上胖了,对吧?”
“难道不是鹰嘴屿开拓领吗?”玛格丽特并没有回答安德烈的问题,而是喃喃问道。
“这是所有人的杰作,怎么能算在我头上呢?”安德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不远处热火朝天的领地,
“荣誉应该属于所有人,包括沉眠于此的战士们,我凯撒只不过很荣幸担任了这片领地的领导者罢了。”
女骑士凝视着安德烈,似乎想看出他的话究竟是不是发自真心,而对上她的依旧是纯净的眼眸。
“我们回去吧,”玛格丽特一下子又变得柔和起来,
“记住死去的同袍是必要的,但太长久的缅怀只会让人失去前进的动力。”
安德烈点点头,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一片新建的墓园,两人在路上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快接近领主营帐的时候,玛格丽特突然打破了平静:
“凯撒,我可以向父亲建言,赐予你一块圣约翰河沿岸的土地作为封地,那样你就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
“为什么?!!”
玛格丽特避开了安德烈震惊的双眼,她的右手紧握着剑柄,继续说道,
“这片开拓领。。。不适合你,它太重要也太危险了,整个西境都盯着这片地方。”
“不过我向你保证!”玛格丽特看向安德烈,
“我以奥克兰的名字保证,一定会给你谋求一片圣约翰河畔的封地,你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是一个合格的贵族,你会在奥克斯霍尔的城堡里重新接受册封。”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安德烈眼睛里带着震惊和不解,他有些混乱地看向四周,希望有一个人为他答疑解惑,这时一个清脆且冰冷的声音响起:
“因为奥克兰家族的船只即将到达这片土地,一个叫费曼的爵士会来摘走一切胜利的果实,这件事玛格丽特姐姐怕是说不出口吧?”
几人回头一看,发现提亚和她的副手哈维尔正站在不远处,提亚的声音就像锤子一样敲击在安德烈的心头,他虽然有些迟钝,但并不傻,于是他缓缓看向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复杂的眼神,那是混杂着悲伤,困惑,委屈,愤怒乃至种种令人心头一颤的情感,不过安德烈还是颤抖着问道:
“提亚说的,是真的吗?”
从不犹豫的女骑士却在这一刻犹豫了,对于她来说,只有果决才能带给她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可到了这个胖子面前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玛格丽特咬破了嘴唇,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她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黯淡下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