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围墙瓦片上雨水慢慢凝聚起来,顺着屋檐弧度,滴答滴答的落入瓦罐水缸中。 陈皮手持收拢的油纸伞站在宋白芷身后等待门房通传后的回报。 这是他们拜访的第三户人家。据宋白芷所说,这李家是与宋家合作过不少年的老牌药行。 这并不是他们拜访的第一家,只是前两户人家为了回避他们,都称病不见。陈皮认为这家应该也差不多了,毕竟天下乌鸦一般黑,难不成还能从乌泱泱的鸟堆里能整出个白的? 事实上,宋白芷也没指望他们能够和她见一面。今天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暗处那些眼睛看清她的处境。 名不副实的当家人,前有代理家主,后有刁奴欺主。怎么看都很有意思,不是吗? 吱呀 大门打开了,门房小步快走的出来行礼,身后是李家的管事。这便摆出了不请进府,要在门口议事的态度了。 宋白芷不知道这个下马威是李家的意思,还是联合了府中的哪一位。但是,戏台已经搭好,戏也唱了一半,断然没有如此结束的道理。 李家管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来访的二人,笑呵呵的说“老爷今日在在药房盘点新到货的药材,忙的分不开身呢,大小姐来的可真不凑巧了。” 笑话,多大的药行需要劳累到他们年过半百的老爷子亲自去看。这话不说宋白芷信不信,只怕连陈皮也觉得荒谬。 “其实您离开长沙的这段期间啊,老爷也念叨过您。没曾想…唉!…今日竟这么不凑巧了。”管事生的慈眉善目,说话亦是十分圆滑,让人挑不出毛病。不过他眼中透露的势利骗不了人。 宋白芷神色平淡,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道:“既然李老爷念叨着我,想必不会介意我前去药房打扰片刻吧。” 常人听到这话,也就直接请示改日再来了。不曾想这是个不吃软话的。 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刚要再开口阻拦,陈皮向前一步,眼神冷厉地看向管事,管事竟一时语塞。 宋白芷不准备将气氛弄僵,她缓和气氛的说:“我也是大夫,会点微末的医术,想来能够帮到李老爷子。” 对方的话说的如此直接,又合情合理的让人无法直接拒绝。 管家的笑容如同凝固在脸上一般,用眼神示意门房去通风报信。自己则带着宋白芷与陈皮缓缓走进院子。 他们径直朝着冒烟的药房走去。一路上,仆人们投来好奇与警惕的目光。 来到药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宋白芷轻声敲门后推门而入,只见李老爷正坐在椅子上,看到她进来明显一愣。 陈皮站在门外充当背景板,只管支着耳朵听。 宋白芷客气地行了礼,说道:“李老爷,许久不见了,您身体可好?” 李老爷干笑两声,“还好,还好。不知宋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示意底下人为宋白芷端椅子,心中则在估量宋白芷会说出什么话,让他好有心理准备的应对。 宋白芷并不纠正李老爷与管家对她的称呼。她心中清楚,在没有足够的能力证明自己时,再三申诉自己的身份,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她有些惋惜的说:“原是得了两种茶,想要请您品鉴一二的。不过出门太急,便忘了带出来。” 她心道:‘还想喝茶?真有也不给你。’ 李老爷眸光微动,语气不经意的问道:“能够让宋小姐提出品鉴的,想来定然不会差。只是,这二味,都是些什么茶呢?” 宋白芷捧起底下人奉上的茶水,慢条斯理的撇去浮沫,却并不急着喝。她定定的回望李老爷那双浑浊的双眼,语气轻缓的答: “一味,红茶。” “一味,紫草茶。” 红茶源于明末清初,最早是茶农们为了不浪费避免损失,按照制作绿茶方式失败后的‘劣等品’。 这红茶指的便是宋管家。 紫草茶本是药,用于清热凉血,是一味调节助力的辅佐茶。只是却不能多饮用,过服会导致腹泻腹痛,人体浮肿,肾脏负担重。 这指的便是‘宋朝林’ “不知李老爷更爱哪味?我改日登门拜访时一并带上。” 宋白芷说完,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眼睛仍注视着李老爷。 李老爷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竟是知道的这么快?’ “宋小姐真是别出心裁,以茶喻人,妙啊。”李老爷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李老爷谬赞了,我只是略有所感。”宋白芷放下茶杯,将对面之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而她自己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她用闲适的口吻说笑般的点出:“人啊,就像这茶一样,好坏分明。有些人看似无害,实则隐患重重。” 不知想到什么,李老爷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刚要开口反驳,宋白芷接着说道:“不过,若是懂得节制,或许也不至于落得太过糟糕的下场。” 此时气氛紧张而压抑,哪怕陈皮在门外也感觉到了那沉闷的气场。他握紧伞柄,脑中思考这二人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