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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他人呢?您也找过他们了吗?”
乐佚游微微一笑:“好聪明的孩子。没错,我已经找过他们了,你是最后一个。我对每个人都问了与你同样的话,无双也是。”
晏伽看着她,缓缓问:“不对,您不会只问了这个问题,否则所有人都会说愿意,这毫无意义。”
乐佚游许久未说话,等杯中酒的热气散了些,她才又说:“不错,除了这句,我还问了他们,愿不愿意此生终了,也仅仅做一个掌门便罢。”
“什么意思?”晏伽问道。
乐佚游拨弄着剑柄的穗子,手撑起下巴:“不能飞升、不能随意放弃掌门之位,更不能对所有人说起其中缘由。”
晏伽还以为这位生性潇洒不羁的仙师又在戏弄人了,然而他看了对方许久,也没等来预想之中的破功笑声。
“什么叫,不能飞升?”晏伽问。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追求修仙飞升,越陵山都不可以,掌门更不可以。”乐佚游道,“从成为掌门那日起,一直到肉身归尘,都必须谨遵此训。”
“您在说笑吗?”晏伽不确定地问。
“我以越陵山掌门之位、我自己的声名起誓,绝非说笑,我也永远不会教你们任何有关飞升之法。”乐佚游从未如此严肃地与人说过话,此刻她脸上的坚定毋庸置疑,“你可以去书阁中翻阅,历任掌门的编年考与生平大多是不详,这是我要告诉你们的另一件事——不能飞升,最后在某一日不见人地死去,越陵山掌门世代如此,亘古不变。”
晏伽彻底呆住了,他想要从乐佚游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玩笑的恶劣,但是没有,从他听完对方的话,到木然地起身告辞离开,乐佚游都没有告诉他这其实仍是一场戏弄。
回去之后,他更加确信乐佚游的确已经找过其他人了,霜园中笼着一股颓丧的气氛,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神情恍惚,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意气。
所有人都确信乐佚游不会骗人,但转念又觉得不可思议——越陵山的首徒、未来的掌门人怎会甘于如此平庸寡淡的一生?过得尚且连凡人的王侯将相都不如,那还有什么滋味可言?
那几日的书阁中,挤满了前来探寻真相的参试者,他们一遍遍地翻找着越陵山掌门的生平注记,眼中渐渐从希冀化为了绝望。
真的没有,许多人都没有一个寿终正寝的结局,只是模糊地一笔带过,便彻底化为纸页上一滩了无生气的墨渍。
所有人从前只看到名满天下的越陵山掌门,但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谁关心过他们最后都去了哪儿,在人族并不算长的寿命尽头,又经历了些什么。
现在看来,乐佚游似乎真的没有骗他们,这些无疾而终的笔墨之下,掩盖的是那些天才身消魂殒的叹息,这无疑是一件非常、非常残忍的事情。
晏伽后来又去找了乐佚游一次,走到拜月顶平日听讲学的山房外时,他看到两三个灵修从门里走出来,神色失望至极,身上还背着行囊,一副打道回府的派头。
在经过那几人身边时,晏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要走?”
第105章问心之莲
一名灵修平时和晏伽不大对付,垂着眼冷淡地看了看他,语气无不讥讽:“你想留下?那你就留下吧,越陵山的首徒最适合你这种人。”
“和他少说两句,这等无亲无友、独来独往的假清高,当然担得起这种大任。”另一人从鼻子中挤出哼声,“天煞孤星的命,就算哪一天忽然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
晏伽懒得听他们带倒刺的话,绕开那几人,径直往山房里去了。
乐佚游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修禅,听到门被关上,眼皮微动了动:“阿晏?”
“乐仙师。”晏伽走过去,垂着头立在乐佚游身后半步,“他们都走了。”
“嗯,我知道,一大早来向我辞行的。”乐佚游点点头,“还算好的,至少不像另一些人那样悄无声息地走。”
晏伽有些不平,方才他看那些人,话语中尽是对乐佚游的抱怨和不满,实在是有些翻脸无情。
“不必在意这些,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人会全然无所求地留在你身边。”乐佚游淡然道,“我和他们缘分尽了,强留又有什么用呢?”
晏伽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
乐佚游睁开眼,转头看着他:“你也想走吗,阿晏?”
“我……”
晏伽忽然说不出话,或许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从那晚听了乐佚游的话之后,他的内心也的确动摇了。做天下第一,代价却如此沉重,甚至可以说毫不公平。
凭什么世上人人都能追求飞升,越陵山不可以?
“无妨,想走也没关系。”乐佚游笑了笑,“我会叫人给你些盘缠,够你去其他仙门投名,或者找个其他什么营生。你这样的天资不该被埋没,阿晏。”
晏伽听不出对方语气里有任何的伤感与失落,静默了许久,还是弯腰行了三拜之礼,接着跪地复又叩首行礼三次,才起身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他在廊下遇见了弦无双,彼此相顾无言,只是默默对视了一会儿,便擦肩而过了。
晏伽回到霜园,将自己的床铺整理好,也没用什么行囊可拿,连从山上掰下的木棍都留在了院子里。他什么都没有带来,也什么都不会带走。
霜园里只剩他一个人了,其余灵修也都不见了踪影。就连他苦苦思索的这半日,在越陵山御剑飞了几圈,也没见到弦无双。
偷闲草庐里也没有人,任何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些半大的少年,多少怀揣着热血和野心,几乎都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打击。原来这数月苦苦修行追寻的,其实是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泡影。
晏伽站在草庐门口,心中翻来覆去地做着斗争,一直站到了黄昏时分。
他想,如果太阳落山之前弦无双回来,那么自己也要留下。
他要确信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想要坚持,这几个月的修行与锤炼,也不是一场玩笑。
直到天黑,晏伽都没有等来弦无双,最后一丝热忱彻底熄灭,他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裳,第一次觉出越陵山入夜之后这么冷。
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开了。青花剑早已归还,木棍也没有了,晏伽只靠自己的两条腿一步步走下山去,走得很累很累,脚也很疼,但他觉得根本没有自己这几个月来走过的路长,那些蹉跎了的时日和落空的期望,此刻都和凛冽的冷风一起吹在脸上。
晏伽走下山,看到街上的商贩都准备收摊回家,纷纷沿着长街向镇子外面走去。他路过自己第一次来时那处饼摊,摊主正将锅灶抬上板车,见他走近,抬眼朝他笑了笑。
对方显然不会记得一个曾经来摊子上买了饼的小孩,更不会知道这个小孩当初其实是想骗吃骗喝。晏伽伸手帮摊主将东西推了上去,听到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