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鲤池被各宫娘娘带来的人团团围住，因着距离翊坤宫近，甄嬛也让巡防的护卫直接守着，就不进千鲤池了。 至于太监们也都在外围。 余下的，只有嫔妃和几位公主还有负责伺候的嬷嬷和水性好的宫女们。 公主们自小循规蹈矩着长大，虽年幼时偶有顽皮但最多也就是爬树跑跳追蝴蝶。 出嫁之后虽然日子也比宫里自由些，但到底也不能太过出阁。 如今听说娴娘娘要带着她们玩水，自然开心。 璟璱水性不好，最多只敢坐在池边踢踢水。 而有水性好的，便壮着胆子往里面游了游，但最多只敢走到半身区域，再深一些就不行了。 虽然说有临时搭起来的换衣服的棚子，可到底也不好看。 说到底璟璱她们还是放不开，倒是几个年幼的公主，让嬷嬷们看着玩水玩得才算肆意。 璟璱见她一个人坐在池边发呆，实在没忍住用团扇往她身上扬了扬水。 “您提议来的，怎么看着兴致不高？” 她们俩离得最近，小声说话旁人也听不见。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故人。” 甄嬛晃动着脚，拨弄着水。 “故人？” “嗯，那时我有个丫鬟，与我一同长大，十分要好，我待她亲如姐妹，曾经想给她许个好人家，带一份厚厚的嫁妆，让她好好过日子。” 璟璱这些年遇到不少事，她也知道，如今能让娴贵妃这般念想的，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然后呢？”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 “后来，她为了救我，撞在刀上，死了。” “怎么会撞在刀上？” “因为当时我被禁足，病重晕倒，可门口有人守着，我们出不去，郎中自然也进不来。” 她不愿透露自己也曾是宫中人，便换了说词。 “禁足？” “嗯，因为我被陷害，穿错了一件衣服，我那时的夫君便将一气之下将我禁了足，而那时我已经有孕，可我和他都不知情。”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当时的情景甄嬛还是历历在目，“我是醒过来后才发现她不在了的，当时其他人还想瞒着我，是我坚持要去看她，他们见实在瞒不住了才同我讲的。” 被怀疑，被当作替身痛吗？ 痛。 可现在想来，却不痛了。 她只痛流朱。 一滴泪落入池中，迅速消失不见。 “她也曾这般与你一同戏水吗？” 璟璱假装没瞧见那滴泪。 “是啊，那时家中宴会，我不耐参加，中途借口溜了出来，我脱了鞋袜，与她一同玩水。我们还碰见了一个人。” 甄嬛说着，便笑了起来。 那笑容明媚灿烂，是璟璱从没见过的笑。 “你爱那个人。” 璟璱没见过她这般笑，但是见过璟妍这般笑，阿妍爱福隆安，没出嫁时每每提起福隆安，她都会不由自主的这般笑。 “是啊，我爱他，但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后来日久生情。” “他是我夫君的弟弟。” “初见时，他瞧见了我的脚，他调戏了我，我觉得他是个登徒子。” “那你们--” “我们曾经在一起过，那时我被夫君厌弃，又家道中落，生下一女后我便自请去了佛寺，本以为佛寺会是净土，可谁知佛寺也是会吃人的。 佛寺中人与我夫家相识，得家里人的令，污蔑我偷了燕窝，得了痨病，在一场大雪中，将我赶到了一座山上去住。” 璟璱听到这里拳头都硬了。 “欺人太甚！” “那山上常有狸猫伤人，我那时怕猫，病还没好，大雪中我险些病死过去，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跑着去请人救了我。” “那人是他吗？” “是他，很巧吧，他在山上有一处住所，他救了我。”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救我了，后来他还救了我很多次，最后一次，他替我死了。” 璟璱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甄嬛也不需要她的安慰。 “既然是出来玩就别不开心了，娴娘娘，看招！” 璟璱竟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落在了甄嬛身上。 “呀！” 甄嬛被大片的水花溅湿了衣衫，连忙不甘示弱的也跳了下去。 很快，两个人的战斗就殃及了一圈人。 本来还放不开的妃嫔们这下子全被泼到了水，自然是纷纷有仇报仇。 最后，白蕊姬和魏嬿婉背靠着背，“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们一起围攻我们啊！” “谁让她嘴毒！” “谁让皇后娘娘太过受宠呢！” 好嘛，这两个理由她们压根就办法反驳。 于是只能乖乖被合伙泼水。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俩人都不是轻易认输的，俩人数了数人头，“一人对付一半!” 这没什么不能同意的。 于是俩人扑腾着分别朝着对面攻了过去。 很快，又变成了混战。 就这样闹了一个时辰，最后谁都没力气了，爬到岸边后，整整齐齐的排成一串，或瘫坐或仰躺的在晒太阳，顺便歇一歇。 她们歇着，可宫女们可不敢。 “虽然天气热，还是正午时候可玩了这么久的水还是不敢大意，主儿们喝碗姜汤，换了衣裳再玩吧。” 公主们显然是不会尽兴的，累的都是大人。 于是热热的姜汤下去，她们便换了衣服，围坐在一起晒太阳。 公主们还在玩，却也不下水了，改喂鱼，斗鱼。 所谓斗鱼就是认一条鱼，看鱼食撒过去的时候，谁的鱼能先吃到。 也不赌银钱东西，只为了高兴。 人多是真的热闹。 甄嬛从前很爱热闹。 她身边也曾围着很多人。 可后来，一个个的都先她而去了。 淳儿，流朱，眉庄，陵容，瑛贵人，还有浣碧，叶澜依，她们一个个都走了，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过不久后她也要走了。 好在这一次，不是徒留她一个人。 “璟璱，他日我若是走了，你会祭奠我吗？” 甄嬛小声问璟璱。 “当然不会，你是你，你走了，留下的躯体不是你，我为何要祭拜？” “那你会想我吗？” “我不知道。” “还是别想了吧，若是有惦念，我魂魄也会不安，我还有事要忙呢。” “你都死了还有什么事？” 璟璱实在不服，凭什么不能想啊！她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