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前,八月初七。 眼看秋闱将至,内阁首辅李邦华只在扬州逗留了一天便乘船前往应天府。 临走前,李邦华面见了新任扬州知府张煌言。 李自成攻凤阳时张煌言筹饷有功,接替前任知府任民育的差。 严格来讲张煌言并没有功劳。 但是在南京朝臣的举荐下,愣是将他推上了扬州知府的位子。 史可法想拦也没能拦住,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南京朝臣举荐张煌言的目的为了害他,而不是帮他。 现在朝廷正在追查赋税欠款,南直隶扬州府偷逃赋税的人非常多,这儿的差事最难办。 他们巴不得张煌言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阁老,您找我?”张煌言走进船舱后对着李邦华深施一礼。 “坐!”李邦华指着桌子旁边的凳子。 “在前辈面前,晚辈站着就行。”张煌言在此深施一礼。 李邦华盯着张煌言的脸看了一会,哈哈一笑:“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说话不卑不亢,谦虚谨慎。” “人才,人才啊。” 张煌言浑身一震:“阁老的意思是...陛下知道我?” 不能怪张煌言震惊。 就好比一个新入职的年轻人突然从公司总经理那里得知,董事长不但知道他的名字,还十分关注他。 激动是在所难免的。 “何止知道,陛下在我临行前刻意嘱咐过,让我多带带你这个年轻人。”李邦华笑着说道。 “那...有劳阁老了!”张煌言再次对着李邦华深施一礼。 “不必多礼,知道老夫找你来所为何事吗?”李邦华问。 “晚辈不知。” “最近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张煌言愣住了。 他盯着李邦华的脸,试图找出他表情上的破绽。 李邦华这种级别的老狐狸当然不会给他机会,所以张煌言一无所获。 张煌言无奈之下只能问道:“阁老此番南下是奉旨赈灾和追缴赋税欠款的,可是阁老让晚辈什么都别做,晚辈不懂阁老为何让晚辈抗旨不遵。” 他怕李邦华坑他。 朝廷的旨意是让地方官追查赋税欠款,而李邦华让他什么都不要做。 这种违背朝廷旨意的话让他很不理解。 “因为...扬州不能乱。”李邦华捋着下巴上的胡须,表情平静如水。 “乱?”张煌言更不懂了,“能怎么乱?” “农民不种地,灶户不煮盐,士兵不守城,商人不运货物,纤夫不拉纤,学生不读书科考,官员不办公...”李邦华眯着眼,望向船舱外面。 “这...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张煌言震惊的无以言表。 “乱就乱吧,大明朝的弊病非一剂猛药可以医治。老夫之所以说扬州不能乱,是因为扬州是长江和运河的交汇处。这里一旦乱了,漕运就会收到影响。漕运一乱,北方边军的粮草就会出问题。” “你懂老夫的意思吧?” 张煌言恍然大悟:“晚辈明白了,多谢阁老指点。” “你放心,老夫不会害你。”李邦华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递到张煌言手中,“这是朝廷暂不追缴扬州府拖欠赋税的公文,你收好了。” 张煌言毕恭毕敬地接过公文,小心翼翼地的拆开信封,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确定内容无误后,张煌言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这年头干什么都要留痕迹,否则事到临头根本说不清。 交代完张煌言后,李邦华乘船离开扬州。 钦差队伍的船队先顺着运河抵达长江,然后逆流而上直奔南京。 走了还没二里路,船队前方出现数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 战船上插着大明国旗和操江水师的旗号。 是操江水师提督刘孔昭。 操江水师见李邦华钦差队伍到来,立刻向南北两侧移动,将中间的水路让了出来。 紧接着,两边的战船上响起了锣鼓声。 咚咚锵锵的声音让整个江面瞬间热闹起来。 李邦华见状脸色一寒:“快,快停船。然后给对方打旗语,让他们将所有战船移到长江南侧,钦差船队从长江北侧通过。” “阁老这是为何呀?现在东风大作,正是行船的好时候。要是错过这阵风,得多耗费半天时间才能到南京。”同船的兵部左侍郎张伯鲸说道。 “不合礼制!我等虽为钦差,但是随行护送的兵员有数量限制。如果加上刘孔昭派来的这些人,咱们就超人数了。” “如果不停船的话,太子在见到老夫前会先见到弹劾老夫的题本。” 张伯鲸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命船夫停船。 钦差船队停船后,刘孔昭的操江水师并没有停止奏乐,而是一边敲锣打鼓一边继续行船。 一刻钟后,数百战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消失在远处的灰雾之中。 等那些战船走远后,张伯鲸愤愤道:“刘孔昭身为操江水师提督,明知不合礼制还派兵护送,到了南京后一定要弹劾他。”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