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慕容清音抱孩子的动作并不舒服。 但是小容易还是很快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虽然小家伙刚醒没多少时间。 毕竟孩子只有五岁,又刚从生死一线被拽回来,精神状态萎靡到了极点。 慕容清音不懂照顾孩子,急匆匆让梼杌将随军大夫请来。 这孩子怎么又晕过去了? 没毛病吧? 需不需要治疗啊? 军中条件差,缺医少药,万一需要名贵药材,他可得提前准备。 随军的军医是慕容清音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叫吴汐。 吴汐出身岐黄世家,祖上以祝由术闻名一方。 他本人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撮山羊胡,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 吴汐认认真真的给自家少爷怀里的小孩子诊了又诊,每次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孩子就是吓到了,收了惊,睡饱了,自然就好了。 慕容清音不能理解:“吓到了,怎么会睡这么久?” 从他把孩子捡回来到现在,都睡了超过十二个时辰了。 吴汐无可奈何:“少爷,不是每个孩子都和您一样皮实啊。” 他家少爷天生神力,自幼习武,十岁上就能拉开三百斤的硬弓。 这等力量自然是神鬼不侵。 可是眼前的幼儿一看就是个孱弱的,估计八字命格也不好,又是被少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被那些枉死的孤魂野鬼吓到,不也正常吗? …… 慕容清音对此嗤之以鼻:“我不信那些。” 他八岁每年都会有几个月随着师父出去行走,十岁开始跟着师父剿山匪、收流寇,如今十三岁参加义军,手下亡魂数以百计。 倘若真有鬼怪,他们为什么不来找自己报仇,反而去吓唬一个孩子? 吴汐和他讲不了这个。 他从医药箱里翻出一个红色布包,从里面找出一根新针,又让人去给自己取根香来。 慕容清音像看热闹一样看着吴汐。 香很快拿来了。 吴汐将红布上拆了长长一条红线下来,拿红线将香绑住,穿进针里,扎到容易头上的床头上,这才将香点着。 慕容清音吓了一跳,就要上前将香拔下来。 吴汐眼疾手快的拦住他:“少爷别碰,香灰落下来,这孩子就好了。” 慕容清音勉强松手。 “且信你一次。” 年轻气盛的少年直直地盯着墙上燃烧着的香,准备如果没用就将吴汐揍一顿。 香燃烧的并不慢,很快就有了长长的一节灰白色香灰,坚挺的和还未燃烧的香连在一起。 慕容清音有些担忧:“这香这样燃下去,会把红线烧断吧?” “那也是香灰落下来了,香灰落下来,孩子就好了。” 吴汐敷衍道,心底却觉得他家少爷不错。 对捡来的小孩子都这么有爱心,将来肯定是个好父亲。 两人说话间,一大段香灰落了下来,跌碎在床头的瓷碟子里。 吴汐上前灭了香,收了针线。 慕容清音刚想问容易的情况,床上的孩子羽睫轻轻扇动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慕容清音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对吴汐道:“可以啊,还真让你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瞎猫吴汐:……我可真是谢谢少爷您了。 于是中年男人收拾了药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容清音在床边坐下,笑着问容易:“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容易眨了眨眼睛,又拿手搓了搓眼睛,看慕容清音还在眼前,眼圈儿又红了。 “清音哥哥。” 男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地,有些哽咽,像是小奶猫的呜咽声; 慕容清音伸手将孩子抱起来:“怎么又哭啦。饿了?” 容易缩在他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饿。” 小家伙儿小声说,像只小猫崽子一样。 慕容清音笑着抱他起身:“走,带你吃东西去。” 小猫崽子蜷在少年的怀抱里,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慕容清音笑得爽朗:“不用抓这么紧,摔不了你。” 孩子没有吭声,默默地缩在慕容清音怀里,手倒是松开了些。 这孩子大约真是饿的厉害。 军营里并不精致的饭菜,小家伙居然吃了两大碗。 最后还是慕容清音怕他撑坏了胃口,拿走了他的碗筷。 少年单手抱着肚皮都撑圆了的小家伙儿往演武场走,低头看看小家伙,笑了:“还说吃得少呢,若不是怕你撑着,怕是比我吃的都要多了。” 容易眨了眨眼睛,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有些怯生生的:“哥哥是嫌我吃的多吗?” “怎么会。”慕容清音一边说,一边将小不点儿高高举起,扛在肩头,“再多吃个两三倍,我也养得起。别乱想,说了养你,就不会把你丢了。” 慕容清音笑着握着容易的手,带他张开双臂,像鸟儿扇动翅膀一样摆动双臂:“小孩子,就开开心心的,不要整天忧心忡忡,像个小老头儿。” 他笑着说。 容易低头,看着慕容清音,终于笑了。 小孩子一笑,白嫩的脸颊上露出两弯甜甜的梨涡。 他终于有家了。 慕容清音将孩子带到演武场上。 梼杌和孟极正在带着新征募的兵士训练。 看慕容清音扛着刚捡到的小豆苗过来,梼杌笑着打招呼:“爷,带着小不点儿来玩啊?” 慕容清音将容易从肩头抱下来,让他坐在自己臂弯里,笑道:“什么小不点儿,他叫容易,以后就是我们的一份子。” 梼杌笑着凑过来,拿手捏捏容易的脸:“小容易,叫梼杌哥哥。” 也不知是梼杌的手劲大,还是容易的面皮薄,等他拿开手的时候,容易的脸上红了一块。 慕容清音伸手将他的手打开,把有些生疏地往自己身后躲的孩子重新抱回怀里:“别没轻没重的,他才五岁,你看看给孩子脸捏的。” 梼杌一脸委屈:“不是,爷,我没用力气啊。” 慕容清音懒得理他。 人高马大的汉子,装什么娇滴滴的小娘子。 他低头看怀里的孩子,恰好容易也抬头看他,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不安。 慕容清音伸手揉揉小家伙的头发:“那,这个铁塔一样的哥哥是梼杌,这个白白净净的哥哥是孟极,以后若我不在,你有事情就找他们。”